第三章 回憶與現實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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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如絲絲縷縷的金紗，悄然穿過窗簾的縫隙，溫柔地灑落在蘇林瑤的房間，為屋內的每一件物件都鍍上了一層朦朧而溫暖的光暈。蘇林瑤早早便從床上坐起，她的動作輕緩得近乎沒有一絲聲響，生怕哪怕最輕微的動靜，都會驚擾到仍在臥室裡安然熟睡的張曦。昨夜女兒那痛苦不堪的模樣，宛如一道濃重且難以驅散的陰霾，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深處，憂慮仿若洶湧澎湃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令她幾乎窒息。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九年前。那時的她，青春年少，懵懂無知，滿心滿眼都是對愛情的嚮往。張斌騎著一輛半舊的腳踏車，總會在學校門口等她，微風拂過，撩動著她的髮絲，張斌會笑著伸手幫她捋到耳後，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照亮了她的整個世界。週末，他們會手牽著手漫步在公園的湖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們會分享彼此的小秘密，憧憬著未來的生活，那些平凡又溫馨的瞬間，讓她堅信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為了愛情，她毅然決然地跟隨張斌陷入早戀，甚至不惜輟學，過早地偷食了禁果。初為人母的那段日子裡，她的心中滿滿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張斌在一起的生活，雖沒有大富大貴的奢華，卻也處處洋溢著平凡日子裡的溫馨與安穩。
然而，命運就像一場殘酷而又荒誕的鬧劇，在一個毫無徵兆的尋常日子裡，她偶然間目睹了張斌和張雪親暱依偎的場景。那一刻，她心中所有關於幸福的幻想，瞬間如五彩斑斕的泡沫般，“啪”的一聲，破碎得無影無蹤，好似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尖銳利刃，直直地刺進了她的心房，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張雪自幼被繼母收養，生活的困苦與艱辛，讓她的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總是不自覺地展現出一副柔弱無助、楚楚可憐的模樣。與蘇林瑤有了困難總是默默藏在心底，獨自咬牙承受的性格截然不同，張雪的這種柔弱，輕而易舉地就吸引了張斌這個生性風流的花花公子。蘇林瑤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全心全意付出的愛情，為何在最脆弱的時刻，竟如此不堪一擊，她曾經堅信的愛情觀，也在那一瞬間，轟然崩塌，碎成了一地殘渣。
從那之後，爭吵與冷戰成了他們生活的主旋律，日子變得雞飛狗跳，再無往日的安寧。蘇林瑤看著襁褓中嗷嗷待哺、天真無邪的女兒，無數次在心底苦苦掙扎，她想要為了孩子，努力維持這個搖搖欲墜、千瘡百孔的家。可張斌的背叛，就像一根深深紮在她心頭的尖銳毒刺，每一次回想起來，那鑽心的疼痛都讓她痛徹心扉，根本無法釋懷。終於，在無數個日夜的痛苦煎熬後，她咬著牙，狠下心，帶著女兒決然離開了那個滿是傷痛回憶的家，那曾經承載著她幸福憧憬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她最想逃離的傷心之地。
獨自帶著女兒生活的兩年，艱難程度遠遠超乎了常人的想象。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她只能像一隻無頭蒼蠅般，四處奔波忙碌，只要能掙到錢，不管是多髒多累的零工，她都毫不猶豫地去做。每天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家中，她都累得精疲力竭，彷彿身體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可即便如此，她憑藉著頑強不屈的毅力，像一顆在狂風暴雨中頑強挺立的小草，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她清楚地記得，有一回女兒在深夜突然發起高燒，小臉燒得通紅，整個人昏迷不醒，情況十分危急。她心急如焚，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抱著女兒在漆黑一片、空無一人的街頭慌亂地奔跑，四處尋找醫院。那一刻，她的無助與絕望達到了頂點，感覺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但生活的壓力如影隨形，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從未有過片刻的停歇。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在努力賺錢維持生計的同時，好好地照顧年幼的女兒。女兒太小了，完全不能獨自留在家中，可她又必須工作，才能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生存下去。在無數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夜晚，她在痛苦與糾結中反覆權衡、掙扎，最終，懷著無盡的痛苦與不捨，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把女兒送給張斌撫養。
那天，她緊緊地抱著女兒，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洶湧地流淌，怎麼也止不住。女兒似乎也察覺到了媽媽的悲傷與絕望，用那稚嫩的小手，死死地抓著她的衣服，死活不肯放手。“寶貝，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真的沒辦法……”她哽咽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硬生生撕扯出來的，帶著無盡的痛苦、無奈與自責。把女兒交給張斌的那一刻，她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裂成了無數碎片，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幾乎讓她當場昏厥過去，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這一走，便是許多年。起初，她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拼命地工作，不管是在工地搬磚，還是在餐館刷碗，只要工資能高一點，再苦再累的活她都肯幹，只為了能儘快攢夠錢，把女兒接回到自己身邊。可後來她漸漸發現，當自己沒有一技之長，僅僅靠出賣苦力換取的資金，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想要實現接回女兒的願望，簡直是遙不可及。於是，她狠下心來，隔絕了外界一切的聯絡，像一隻孤獨的蝸牛，蜷縮在狹小的出租屋裡，努力自學，不斷豐富自己的知識，試圖彌補當年輟學留下的遺憾。這些年過去，她的生活終於有了一點起色，也終於鼓起勇氣，聯絡上了孩子。曾經那個天真單純、對世界充滿幻想的女孩，早已在生活的重重磨礪下，破繭成蝶，成長為一個堅韌不拔、內心強大的女人。
這時，蘇林瑤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清脆的提示音打斷了她的回憶。她拿起手機一看，是江寒軒發來的訊息：“林瑤，今天去醫院還順利嗎？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看著這條簡短卻充滿關懷的訊息，一股暖流緩緩湧上蘇林瑤的心頭，江寒軒的關心，就像冬日裡的一縷暖陽，讓她在這冰冷殘酷的世界裡，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與慰藉。但她外柔內剛的性格，讓她不願輕易向人傾訴自己的苦楚，只是簡單地回覆道：“謝謝，還在等檢查結果。”
蘇林瑤帶著張曦來到了海市最大的腦科醫院。醫院裡人頭攢動，嘈雜的人聲、匆忙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令人煩躁不安的喧囂。這喧鬧的環境，讓本就心煩意亂的蘇林瑤愈發焦躁，她坐在候診區，緊緊地握著張曦的手，彷彿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女兒，給予她勇氣和安慰。張曦靠在她身上，小聲說：“媽媽，我有點害怕。”蘇林瑤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安慰道：“別怕，寶貝，有媽媽在呢。”那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裡的微風，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愛意。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高芳收到了調查蘇林瑤的資料。她坐在寬敞豪華的客廳裡，周圍是昂貴的傢俱和精緻的裝飾，與蘇林瑤的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看著手中蘇林瑤的資料，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一邊翻閱，一邊冷笑出聲：“就她這樣，也想和我搶江寒軒？”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江寒軒的場景，那是一場高階的商業晚宴，江寒軒穿著筆挺的西裝，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與自信，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就被他緊緊抓住。這些年，她為了靠近江寒軒，努力融入他的圈子，參加各種他可能出現的活動。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暗自思忖，看來我得回去見見她，讓她知難而退，江寒軒只能是我的。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傲慢與偏執，讓人不寒而慄。
蘇林瑤拿到了張曦的檢查報告，醫生一臉嚴肅地告知她，張曦的雙向情感障礙需要長期治療，而且費用不菲，必須儘快回去準備生活用品，安排孩子儘快住院治療。蘇林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她緊緊地握著報告，手都微微顫抖起來，心中五味雜陳。此刻，她擔心的並非治療費用，而是孩子得了這類精神疾病，未來的生活和前途該何去何從，無數個可怕的設想在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像一群惡魔，啃噬著她的內心，讓她不寒而慄。
正想著，蘇林瑤的手機響了，是沈逸打來的。沈逸在電話裡熱情地說道：“林瑤，好久不見啊！我聽說你回來了，今晚有空一起吃個飯嗎？江寒軒也在，咱們老同學聚聚。”蘇林瑤猶豫了一下，想到江寒軒，心中莫名地泛起一絲漣漪，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妙情感。但看著身旁的張曦，又有些為難：“我……我得照顧孩子，恐怕不太方便。”沈逸連忙說道：“把孩子一起帶來吧，大家都很想你，就當是放鬆放鬆。”蘇林瑤思索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那好吧，謝謝你，沈逸。”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個城市被五彩斑斕的燈光裝點得如夢如幻，宛如一個光怪陸離的童話世界。蘇林瑤帶著張曦來到了約定的餐廳。江寒軒早早便到了，他站在餐廳門口，遠遠地看到蘇林瑤的身影，心跳不禁陡然加快，彷彿有一隻小鹿在心底亂撞。他極力剋制著內心的波瀾，保持著一貫的高冷與內斂，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她一步步走近。他的眼神始終緊緊地追隨著她，那目光中，藏著多年未曾消散的深情與眷戀。
蘇林瑤今天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簡約而不失優雅，頭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幾縷髮絲垂落在臉頰旁，隨著微風輕輕飄動，更添了幾分溫婉動人的氣質。臉上雖帶著幾分疲憊，卻依舊難掩那份與生俱來的溫柔與美麗，歲月似乎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增添了一抹成熟的韻味。“林瑤，你來了。”江寒軒走上前，語氣盡量保持平淡，可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洩露了他內心的激動。他的目光落在張曦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這就是你的女兒吧，像你一樣漂亮。”那聲音裡，滿是真誠的讚美。
蘇林瑤微微點頭，輕聲說道：“謝謝你。”聲音輕柔，帶著一絲羞澀。
江寒軒微微頷首，神色平靜，內心卻滿是心疼，他故作鎮定地安慰道：“別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眼神中，透著堅定與安慰，彷彿在告訴她，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在她身邊。
這時，沈逸也迎了出來：“快進去吧，菜都點好了。”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打破了此刻微妙的氛圍。
眾人走進餐廳，剛坐下，江寒軒便關切地詢問張曦的病情。蘇林瑤將檢查結果告訴了他們，江寒軒聽後，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心中一緊，表面上卻依舊沉穩地說道：“我認識一些這方面的專家，或許能幫上忙。孩子還小，儘快治療治癒成功率很大，別擔心。”他的語氣堅定而自信，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蘇林瑤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江寒軒，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眼中滿是感激與感動。
江寒軒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幾分疏離，可眼神卻格外真摯：“咱們是老同學，別這麼見外。”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綻放的花朵，溫暖而迷人。
用餐過程中，江寒軒有意無意地打聽著蘇林瑤這些年的生活，蘇林瑤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絕口不提那些艱難困苦的日子。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更不想讓江寒軒為她擔心。江寒軒看著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湧，他從她偶爾露出的疲憊眼神中，感受到了她這些年的不易，心疼愈發濃烈，只是他依舊不知道蘇林瑤早已恢復單身。
服務員上菜時，一個不小心，湯汁朝著蘇林瑤的方向飛濺而來。江寒軒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一把拉過蘇林瑤的胳膊，將她往自己身邊一帶。蘇林瑤驚呼一聲，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江寒軒的手臂。等她反應過來，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聲也似乎交織在了一起。蘇林瑤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紅暈，如同熟透的蘋果，慌亂地垂下眼眸，輕輕掙脫開江寒軒的手，小聲說道：“謝謝。”江寒軒喉結滾動，微微頷首，低聲回了句“沒事”，可他的手卻還保持著剛剛拉她的姿勢，過了片刻才緩緩放下。沈逸在一旁瞧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故意打趣道：“看來咱們江大少還是和以前一樣，關鍵時刻靠得住。”江寒軒瞪了他一眼，沈逸卻像是沒看見似的，繼續笑著，那笑聲裡，滿是調侃與戲謔。
不一會兒，話題又轉到了張曦的病情上。蘇林瑤輕輕嘆了口氣，眉間滿是憂愁：“我就怕這病對她以後的生活影響太大，她還這麼小……”江寒軒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地看著她，語氣堅定：“醫學發展很快，現在的治療手段也越來越先進，只要積極配合治療，肯定沒問題。孩子的事很重要，不要怕麻煩我，明天我安排國外這方面專家過來，儘快安排孩子住院治療。”他的眼神裡滿是不容置疑的篤定，蘇林瑤抬眸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那一刻，蘇林瑤從江寒軒的眼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與堅定，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然融化，一股熱流湧上心頭，她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感動。那眼神的交匯，彷彿時間都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只剩下彼此眼中的深情。
吃完飯，一行人走出餐廳。夜晚的街道上，微風輕輕拂過，帶著絲絲涼意，吹在臉上，讓人感到一絲愜意。蘇林瑤緊緊拉著張曦，江寒軒見狀，默默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孩子的肩上，動作輕柔慈愛，如同一位真正的父親。蘇林瑤微微一怔，卻對上江寒軒不容拒絕的眼神，只好輕聲道謝。路燈昏黃的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蘇林瑤看著這一幕，心中泛起一陣漣漪，眼前的江寒軒，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可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這時沈逸車子開過來了，提議和江寒軒一起把蘇林瑤她們送回去，蘇林瑤果斷拒絕，她不想讓曾經的同學們知道自己太多的過往。瞭解到蘇林瑤性子的江寒軒沒有勉強，尊重她的決定，給她喊了計程車。囑託了司機幾句，隨後對著蘇林瑤說道：“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蘇林瑤坐在車裡，看著站在車外的江寒軒，心中五味雜陳，她輕輕點頭，車子緩緩啟動，她望著江寒軒的身影逐漸遠去，一種別樣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期待，也是對愛情的憧憬，如同春日裡破土而出的嫩芽，帶著蓬勃的生機與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