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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軒身上濃郁的沉水香如一條無形的絲線,緩緩纏上我後頸,癢癢的,帶著一絲曖昧的壓迫感。

此時,朱雀橋的晨霧正像一層薄紗,悄無聲息地漫過溼漉漉的青石板,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青石板在晨霧中顯得愈發幽冷,泛著清冷的光。

我緊緊攥著竹筐,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顫,觸感粗糙的竹筐在掌心留下一道道印記。

那些浸著孔雀石汁的茉莉,在柔和卻帶著幾分詭異的晨光中,泛著攝人心魄的青,像極了昨夜刑部大牢裡搖曳不定、散發著陰寒氣息的鬼火,那股幽森的氣息似乎也隨著目光鑽進了鼻腔。

"西市茉莉三錢銀子一擔。"玄色衣襬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掃過竹筐邊緣,發出“沙沙”的聲響。

陶軒的鹿皮靴重重地落下,碾碎了三片花瓣,“咔嚓”聲清脆而刺耳,"東市卻要五錢——姑娘這花沾著青州礦粉,怕是值十兩黃金?"

我垂眸,目光緊緊盯著他腰間空蕩蕩的玉環,思緒瞬間飄遠。

袖中暗釦的袖箭已悄然滑至掌心,冰冷的觸感讓我瞬間回神。

昨夜染坊那方蟠龍玉佩正貼在我心口,溫熱的觸感帶著一絲灼痛。

那上面新鮮的墨跡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分明是戶部密賬才用的松煙墨。

"世子若肯買下這筐花,"我仰起臉,嘴角勾起一抹天真的笑,指尖輕輕拂過竹筐邊緣的機關暗格,發出輕微的“咔嗒”聲,"奴家願附贈個訊息——比如,朱雀橋第三根橋柱下的青苔..."

"啪!"清脆的聲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竹筐突然被銀鞘挑翻,數十朵茉莉如流星般凌空炸開青霧,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像是下了一場花雨。

我踉蹌後退,腳下的青石板有些溼滑,差點讓我摔倒。

此時,陶軒的劍尖已冰冷地抵住我藏在袖中的機關匣,寒意順著劍身直透心底。

他眼底原本的戲謔瞬間凝成寒冰,散發著徹骨的寒意。

昨夜染坊的血腥氣彷彿一陣冷風,又漫上鼻尖,帶著濃濃的鐵鏽味。

"穆小姐的胭脂鋪,"劍鞘突然重重地敲在我腕間抓痕上,尖銳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狗洞通的是戶部銀庫吧?"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嘈雜的人聲像潮水般湧來。

馬蹄聲“噠噠噠”地踏碎晨霧,金甲侍衛的令牌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

我望著陶軒瞬間收劍入鞘的動作,腦海中迅速閃過各種線索。

突然,我明白他腰間玉佩為何要刻著軒字——那分明是給暗樁留的對接暗號。

"奉太后口諭——"侍衛統領的嗓音如一道利劍,割裂了喧鬧的空氣。

我瞥見陶軒袖中暗器銀光微閃,那一絲寒光讓我的心猛地一緊。

這場景與前世重疊,彼時我正因私通敵國的罪名跪在詔獄,而現在...

"穆氏女瑤,即刻入宮覲見!"

陶軒突然輕笑出聲,劍穗掃過我髮間,如同一縷輕柔的風,一枚冰涼的玉扣落入衣襟,那股涼意順著肌膚迅速蔓延開來。

我望著他翻身上馬的背影,塵土飛揚中,他的身影漸漸模糊。

突然,我記起前世洞房夜,他蘸著血在合巹杯上畫下的那串密碼——原來這時候,他就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

在被傳召入宮的途中,我坐在轎子裡,心情複雜而緊張。

透過轎簾的縫隙,我看到外面的景色逐漸從熱鬧的街道變成了莊嚴肅穆的皇宮建築。

街道上的嘈雜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轎伕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我的心跳也隨著距離皇宮越來越近而逐漸加快。

宮牆的陰影如同一頭巨獸,緩緩吞沒轎簾,黑暗瞬間籠罩了我。

我靜靜地數著轎外第三十一聲鴉鳴,那“嘎嘎”的叫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彷彿是命運的警示。

前世太后就是在第三十二聲鴉鳴時摔了茶盞,那滾燙的君山銀針潑在我手背,尖銳的刺痛至今仍記憶猶新,燙出的那個月牙形的疤彷彿也在隱隱作痛。

"穆姑娘,請。"陳公公的嗓音像浸了油的麻繩,粗糙而沙啞,在寂靜的空氣中迴盪。

轎簾掀開的剎那,刺眼的陽光讓我眯了眯眼。

我盯著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翠綠的顏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前世他受賄的賬本,此刻就藏在這枚扳指夾層裡。

"入宮覲見需得淨面更衣。"他蘭花指輕輕劃過我鬢角,帶著一絲油膩的觸感,突然扯下那朵殘敗的茉莉,"這穢物,老奴替姑娘處置了。"

青石板上炸開細碎金粉,發出細微的“噗噗”聲。

我盯著他繡鞋邊沿的汙泥,心中不禁一動。

我突然想起今晨陶軒碾碎花瓣時,靴底沾著的正是御花園特有的龍血土。

我腦海中迅速回憶起之前的種種可疑之處,從陶軒的言行到各種細節,終於明白,原來這場戲,從朱雀橋就開場了。

"公公且慢。"我按住他欲撕扯我外衫的手,腕間玉鐲恰到好處露出半截青痕。

溫潤的玉鐲觸感讓我稍稍鎮定下來,"民女臨行前,家父特意囑咐要戴著太后賞的纏絲鐲..."

陳公公瞳孔猛地收縮,那鐲子內壁的鳳紋在陽光下泛出硃砂色,鮮豔奪目。

他當然認得,三日前太后賜婚時,正是用這硃砂在懿旨上落了鳳印。

"是老奴唐突了。"他退後半步,腰間令牌卻故意撞翻銅盆,“哐當”一聲巨響在空曠的宮殿中迴盪。

滾水眼看要潑向我的機關匣,我順勢跌坐在地,濺起的水花打溼了我的裙襬,涼涼的。

袖中暗藏的孔雀石粉末混著汙水,在他錦袍下襬洇出朵青蓮,那淡淡的清香隨著水汽瀰漫開來。

遠處傳來環佩叮噹聲,清脆悅耳,彷彿是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的前奏。

我望著陳公公瞬間慘白的臉色,將沾著金粉的指尖藏進袖中,金粉細膩的觸感在指尖殘留。

那青蓮紋樣,正與三日前溺斃在太液池的劉美人指甲縫裡的顏料如出一轍。

陳公公的尖叫卡在喉間,發出“咯咯”的怪聲。

我仰頭望著他抽搐的麵皮,突然很想看看他藏在袖中的那捲空白懿旨——不知當他發現硃砂印泥早就被我換成孔雀礦粉時,還能不能寫出構陷我的證詞。

指尖的金粉在袖中結成細小的顆粒,摩挲起來沙沙作響。

我藉著整理鬢髮的動作將碎末灑在青石磚上,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陳公公抖得像篩糠,錦袍下襬泛著妖異的青,那朵盛放的蓮花紋在熾熱的日光下竟開始滲出暗紅血絲,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聽聞劉美人最愛青蓮。"我扶著廊柱起身,狀似無意地將染著孔雀石粉末的掌心按在朱漆木上,粗糙的木質觸感讓我感到一絲踏實,"三日前太液池漂起的那具屍首,指甲縫裡..."

"住口!"陳公公突然尖聲喝止,拂塵柄上的翡翠扳指磕在漢白玉欄發出脆響,清脆的聲音在宮殿中久久迴盪。

他身後的小太監們齊刷刷垂下頭,我卻看見最末那個清秀小內侍的靴尖微微轉向御花園方向——那是陶家暗樁特有的站位姿勢。

我忽地湊近陳公公耳畔,嗅到他衣領間濃重的沉水香裡混著絲縷腐草氣息,那股刺鼻的味道讓我微微皺眉:"公公可知孔雀石遇人血會變作靛藍?

您袖中那捲空白懿旨..."話音未落,那抹青色蓮花已然泛起幽藍光暈,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圍觀的宮人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像是一陣風在人群中吹過。

陳公公踉蹌著撞上銅爐,香灰撲簌簌落滿織金錦袍,“簌簌”聲中,錦袍上瞬間沾滿了灰白色的香灰。

我俯身替他撣灰時,袖中暗藏的琉璃鏡片將陽光折射到他腰間令牌——"內務府採辦"五個鎏金小字正映在靛藍蓮花上,與劉美人遺物中的對牌紋樣分毫不差。

"穆姑娘好手段。"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染著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我臂彎,尖銳的疼痛讓我差點叫出聲來。

我順勢將半塊松煙墨塞進他袖袋,那是今晨從陶軒玉佩上刮下來的碎末,正與戶部密賬的墨色渾然一體。

遠處傳來環佩清響,清脆的聲音讓我知道又一場考驗即將來臨。

我望著陳公公瞬間灰敗的臉色,故意提高聲調:"民女愚鈍,不及公公深諳墨色之道。

這松煙墨摻了遼東樺膠,遇熱便會..."話音未落,他袖中突然騰起青煙,伴隨著“滋滋”的聲響,那捲空白懿旨竟自燃起來。

圍觀人群發出驚呼,嘈雜的聲音像炸開了鍋。

我退後三步避開飛濺的火星,熾熱的溫度讓我感到一陣灼熱。

當值侍衛的腳步聲從月洞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近,彷彿是命運的敲門聲。

陳公公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威脅:"你以為贏了這局?

那位大人可是連侯府林..."

"陳有祿!"威嚴的女聲截斷話頭,我望著突然出現的尚宮局女官,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玉鐲內壁。

溫潤的觸感讓我感到一絲安慰。

那上面用硃砂刻著的"軒"字正微微發燙——陶軒昨夜塞給我的冰裂紋玉扣,此刻正在心口處泛起寒意。

從皇宮到回侯府的轎中,我坐在轎子裡,心情漸漸放鬆下來。

我感受著轎子的輕微搖晃,聽著轎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看著轎簾縫隙中景色的不斷變化,心中五味雜陳。

回侯府的宮轎經過西華門時,我透過轎簾的縫隙,數著磚縫裡新冒出的三株白梅。

潔白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前世林側妃就是在白梅盛放那日,將浸了孔雀石的香囊塞進我妝奩。

轎簾被秋風吹起一角,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鑽入鼻腔,那股味道讓我瞬間警覺起來。

我猛地攥緊袖中機關匣,粗糙的質感讓我感到一絲安心。

方才陳公公袖袋裡燒剩的灰燼還沾在指尖,細小的顆粒感在指尖殘留。

方才那女官經過時,裙裾上繡著的雙面雀金紋,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分明與今晨陶軒劍穗上的暗紋如出一轍。

宮牆外傳來打更聲,“梆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迴盪,暮色如同一幅巨大的畫卷,將琉璃瓦染成血珀色,美得讓人窒息。

我盯著轎簾縫隙裡一閃而過的玄色衣角,突然想起前世合巹杯上那串密碼——陶軒用血畫的是二十八宿圖,而今日朱雀橋的晨霧裡,他碾碎的茉莉正是二十八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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