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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臉色一變,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制住,的確,若是他們得勝的話,也許就不會有這一道奏章了。

曹操看他不說話,冷笑了一聲,道:“陛下,如此我可大膽的說一句,而今這請求議和的奏章,是伯常以及我麾下兵馬用性命打出來的。”

“當下局勢,不該立刻答應他們,令這些荊州士人可予取予求。”

劉協嘆了口氣,平視遠方,心中深深思索,他竟不知如何反駁,按照以往的經歷來看……

應當是朕錯了,朕不太明瞭前因後果,也未曾關注各地的軍情訊息。

“丞相,這些軍情日後可多拿來給朕看一些,否則矇在鼓裡,難以思索……”

“遵旨,”曹操躬身而下,面色和藹,道:“陛下近幾年才學,到如今已經通曉前後史鑑,又明內治之事,而軍事之能,則不必太急……嗯,慢慢來吧,陛下要深明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聖人曰,無慾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劉協知曉這句話,也明白是聖人說過的道理,軍事之時急不得,也不可強逆丞相的想法。

畢竟現在整個境內的大軍,所有軍情以及與各地諸侯的交錯關係,只有丞相心中最為清楚。

劉協面色一軟,又向曹操笑著問道:“丞相,那依你看應當如何是好?既然荊州送來的奏章請朕主持議和,現在丞相說不答應,我們該當如何?”

曹操笑了笑,柔聲道:“陛下,議和不應該是他們一句話就能得到的,此時陛下應該展示您的威嚴,議和沒問題,但必須讓荊州各族、劉表之子,到許都來為質。”

“嗯,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劉協聽完之後中意的點頭,茅塞頓開。

“我堂堂大漢帝王,如何能任人拿捏?”

曹操終於滿意的點點頭,笑了:“不錯,陛下聖明。”

這才有些許帝王的氣質,這樣才配得上是坐在帝位上的人。

“那就請陛下決議吧,早些將旨意發下去,讓伯常早些有底氣繼續和荊州對峙。”

“同時,還請陛下再下一道詔書,拜張韓為南陽太守,讓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穩固在南陽,可以治理新野,我也會將屯民、流民送去數十萬,只需一兩年,便可讓南陽重回當初溫飽鼎盛之時。”

“陛下,那裡是南陽,曾經百萬人丁的大郡。”

“好。”

關乎張韓的事情,劉協一向都頗為寬仁大度,其實曹操不用說方才那一大段話,直接一來就說給張韓一個南陽太守,劉協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並且親自督尚書檯去落定此事,親力親為得如同自家親戚兄長一般。

此節此情,乃是存於劉協的心中,其餘之人盡皆不曾知曉。

……

新野。

張韓在睡覺,忽然就被典韋叫醒了,兩人睜開眼對愣了片刻。

“幹什麼?”

“詔書來了。”典韋眨了眨眼,道:“陛下拜君侯為南陽太守。”

“你說什麼!?”張韓憋不住笑的快速起身來,“我還撈了個南陽太守!?”

這地方富饒啊。

若是在十幾年前,多少大族子弟擠破了腦袋都不一定能當上這太守。

即便是已被戰亂損毀,但只要肯花心思治理,最多三年,就可以富饒起來,那時候可以撈多少錢?

呸,撈個屁,我張韓豈是這種人!!可以造福多少百姓!

張韓現在馬上就有了一段算計,當初得陳登廣陵的收益就已經不算少了。

南陽一旦恢復當年文匯盛景、商貿通行、人丁興旺之繁榮,起碼是廣陵的十倍之多。

而任太守,則意味著所有功績均歸於自己。

張韓長舒了一口氣。

太守,一地之天青也。

“應該是丞相親自去請陛下下旨的,據說陛下親自到了尚書檯,看著荀令君初擬此詔。”

張韓起來來回走了好幾圈,滿臉高興之色,“真好真好,還能撈個南陽太守,我以前真以為不能任太守等地方要員了,我本來應當避嫌的。”

畢竟自己只是女婿,不是親兒子,當然岳父要是把自己看成親兒子倒是也勉強能接受。

南陽這種重要的地方,當然是親兒子,哪怕是宗親來呢,現在還能落到自己頭上。

這說明什麼?說明義父他信任我啊!

哦不是,是岳父。

“走,咱們出去見一見使者,是何人來,他還說了什麼!?”

“來人是御史中丞華歆,並未在此停留,他叫人送了詔書之後,說君侯欠他一頓飯回來再吃。”

“去哪兒了?”張韓愣道。

他和華歆沒什麼交情,這人也是因為江東孫策勢大,當初下令讓江東送功臣名錄時,最近才徵辟到許都來的。

“說是去襄陽了,陛下不光給了你封官,還對襄陽劉表等人下了一道命令,據說乃是回應荊州送去的議和之請。”

“嘿嘿,”張韓輕鬆地笑著,“議和?不可能議和,如今局勢宛如天賜,一定要在徹底對峙,不可再進之前,佔據足夠多的便宜。”

“不然就是虧!”

“是,”典韋撓了撓頭,“所以君侯伱趕緊穿上褲頭,咱們去軍營了。”

“好。”

張韓換了衣服出來,賈詡等人早已在等待,前方送來軍情,一切都已佈置妥當。

賈詡等到張韓來,一路走出衙署大院的路上,到近前快速說道:“馬通果然上當,我們已將前方佈防的軍隊後撤,同時沿途逐漸減少灶火的洞坑。”

“在新野城內,以及外十餘里,都安排了數百人駐守,立旌旗於隱蔽之處,帶馬通軍發現前方後撤,定會追來。”

“待他們追到臨近新野之地,便會發現兩側與城上均有伏兵旌旗的影子,到時自然就會停滯猶豫,此為疑兵之計。”

張韓滿臉堆笑,伸出手在賈詡的肩膀頭上拍了拍,“多些文和,此計甚好,如此我便可以率領騎兵奔襲沔水,可側擊黃忠兵馬,親自生擒之。”

“不錯,”賈詡自信滿滿的笑著,“在下建議請子龍留下鎮守新野,子龍膽大心細,勇猛無雙,正適合駐守此地。”

“不不不,”張韓拍了拍他的手背,“兵馬不足,子龍和部曲都必須跟我去,我留下八百人給你,由文和親自鎮守。”

“啊?我……”賈詡一愣,正要推脫,他不是不敢守,就是有點恐懼,總歸來說新野只是布疑兵而已,城內是空虛的,真要說底氣,沒有底氣!

壓根就站不住腳。

但張韓氣力稍重的捏了一下他的手,眉頭緊鎖,嚴肅道:“文和,子龍必須隨我去,方才有把握擒下,而新野城本在這些年築得堅固,即便是他還想要率軍試探,也絕不會立刻大軍壓境,你自己的計策,難道還沒有自信嗎?”

“在下有信心,但是……”賈詡一時語塞,不知怎麼回答,主要是沒有子龍、典韋他們,遲到會被看出端倪,堅持不了多少日。

至少要有一人才行。

張韓道:“你若肯守,且能守住,我記你大功在心,一萬金。”

“我……”賈詡愣住,“君侯你這話說來就有些直白了,老夫豈是那種貪戀錢財的人。”

“外加保你一命,讓璣兒能任一處地位穩固,風險不高的官職。”

“這個倒是可以……”賈詡聽完此話,臉色微微一變,當即點頭應下來,旋即又補了一句道:“但是那一萬金還是要給的,那都是君侯的心意,我還可用這一筆錢,犒賞隨我一齊駐守新野的將士。”

“犒賞、撫卹,可以買來他們捨命保衛,如此行事,其實也足以讓新野城守住了。”

張韓愣了一下,然後咬牙道:“這麼說,你早有信心能守住此地?”

賈詡目光重回平靜,拱手道:“可保四日無憂,最多六日,君侯需要快去快回,而且一定要趕在黃忠兵敗的訊息傳回朝陽時回來。”

張韓能聽得懂賈詡這些話的所有潛臺詞,故而很明白如果沒有回來會是什麼結果。

他忽然發現,自己和這些真正的老狐狸還是有差距,城府上不在一個層面。

賈詡如此,曹老闆其實也是如此,出道至今,自己可以這般風生水起,實際上是因為背後這些老傢伙一直在暗中相助。

“好,那就仰賴文和先生了。”

“君侯武運昌隆,提什麼仰賴,”賈詡爽朗的笑出聲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一般,又道:“到了穰城,張少君侯的兵馬也已蓄勢待發、嚴陣以待,他們早就想要立功了。”

這個張少君侯,自然是說的張繡,賈詡和張繡的關係也非同一般,賈老兒雖說寧傷天和也不傷文和,但對張繡也會時常照顧。

“故此,老夫敢斷言,三日之內,君侯必定能建功而回!”

……

沔水,黃忠領八千部曲行軍於此,日夜趕路,想要越過期間兩城防備,直接威脅到穰城境內。

預計之路程,大致在明日的清晨時便可到達。

而在當日一旦立住了腳跟,便可讓整個穰城陷入大亂,定可牽制住張韓的主要兵力,讓他從新野駐地將兵馬調至穰城救援。

如此,中軍便可長驅直入,直取新野,無論哪一方得手,三軍用命之下,便可先行建下一功。

他想得很好,麾下將士的軍心也不再如此前那般動搖,故而才肯長行軍至此數十里地,又從崎嶇的山路而行。

但,天公不作美,他們剛剛走出山道小路,迎面就撞上了一支騎軍。

黃忠無奈之下,只能下令衝殺,提前暴露行軍所在,先拿下穰城南部再說。

雙方兵馬抹黑交戰在一起,很快後方援軍點起了火把,喊殺聲驚擾了寧靜的夜空,火光四起。

這一戰殺了一夜,黃忠率部多次被圍困,又殺出重圍,到後來就是殺紅眼的手起刀落,也不知倒下了多少人。

一直到快清晨,他們才甩開追兵,進入另一處山地,黃忠背靠密林山地,看其樹木之密,認為沒有小徑可行,於是安心紮營在此。

到第二日,將士打撈魚蝦準備做食,同時臨時紮營輪班休息的時候,黃忠發現營寨後少了幾班人。

同時營中還有血跡,這讓他大驚失色,連忙又召集將士,抱於一處,不敢分散,打撈的魚蝦和攜帶乾糧統一進食,而後戒備巡防,佔據山道防止被人突襲。

黃忠也忽然間想到,會不會是在山裡有敵人埋伏的兵馬,而他實地入山去走了一段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獨自行軍,帶領數十名精銳或許能在山中穿行,但必須是身手敏捷、軍中才能出眾之輩。

這樣的人,有如此能力,都已可以為將校、曲軍了,怎麼可能還來這等艱險之地赴死。

而且想要拖我幾班人進入山林裡殺,至少需要百人行動。

黃忠找了一個時辰,沒有再繼續深入,而是返回了營地。

他始終覺得這裡不太安全,看似靠山據河,佔據要道,但也是孤軍所在,若是被人圍困,同樣也很難走掉。

於是,他下令休息到晚上,趁夜退出沔水一帶,返回朝陽,將戰況告知襄陽。

夜間,黃忠率四千餘殘部悄然而行,棄置這臨時營地。

行走不過十里,兩側有弓矢飛射而來,路邊忽然冒出了許多黑影,手持單戟猛擲。

排頭與兩側靠外的兵士當即遭到重創,一時間戰馬驚起,慘叫不斷,從遠端的道路口,不斷衝來騎兵、步卒,自山中也有兵馬持刀盾,以繩墜而下。

一時間四面八方彷彿皆是敵人一般,黃忠大驚失色,高呼穩住,卻怎麼也拉不住奔走的戰馬,慌亂的人群,唯有貼身的宿衛馬上立盾來阻擋。

“此地居然從山中湧出如此多兵馬,足可見我軍一日夜的所有動作,都在敵人眼中,一舉一動均被知曉,因此去意何處不過是由他宰割罷了。”

混亂之中,遠處飄來了勸降的聲音,雖嘈雜但不難分辨,大致便是說黃忠等行軍之處早已被料到,不必再無畏犧牲了。

這種話,在當前的狀況下從四面八方傳來,足以擊垮軍心。讓將士根本不敢再與之交戰。

若是再對峙一會兒,肯定會有人跪地求饒,一旦有了第一個,就如洩洪之堤,再也擋不住了。

“足下好計量!”黃忠大喝一聲,手持斬馬長刀,長鬚隨風飄揚而起,橫刀立馬時,腰板挺直,當機立斷看向前方某處,喝道:“我既為主將,當死戰不降!!”

“敵將可敢來與我一戰!?”

黃忠話音剛落,鎮住了原本騷動的兵馬,同時也制住了那些勸降喝罵的聲音。

沉寂了片刻,在黃忠看來卻是十分煎熬,俄傾,在正前方的戰陣一開,一支騎軍從中殺出,馬日升清脆震耳,直奔黃忠中軍。

為首行列裡有四五位騎將,均是各有儀態氣質之人。

黃忠仔細辨認就可認識三人,趙雲、典韋……中間那人,是張韓!!

“哈哈哈哈!!”黃忠仰天大笑四聲,聲音蒼涼悠揚,“來得好!!”

此刻他心中一凜,摒去了複雜的思緒,便只打算先和這幾位當世一流的猛將,打個酣暢淋漓再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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