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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女子顫抖著嗚咽起來,謝無猗壓下匕首,在她頸上劃出一個血口。
“範妹妹,我的耐心有限,你那拙劣的易容術根本騙不了我。”謝無猗絞住她的雙手,冷哼一聲,“你聽從褚瀚擺佈來殺我或燕王我都能忍,但和第三個人做交易來騙我就是你的不對了。”
範蘭姝渾身癱軟,想要出聲辯解,卻期期艾艾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非要我來說嗎?”謝無猗早就煩透了她這個樣子,啞聲質問道,“你刺傷我的那根簪子是你孃的陪嫁,你說你娘祖上都是澤陽人,可簪子上的螺紋卻是西境合州常用的紋樣,這作何解釋?”
範蘭姝已經哭花了妝,謝無猗卻沒有放開她。
“好,這可以算是巧合。那我問你,我落水前你說‘合州的事這麼大’,‘合州的事’是什麼?”
軍糧押運案只有範可庾一個活口,他只對謝無猗說過改後的路線,甚至還沒來得及講述細節。連謝無猗在西境摸了兩年都沒摸出線索的合州,範蘭姝是從哪裡知道的?
褚餘風和褚瀚也不可能知道,否則謝無猗回澤陽後鬧出這麼大風波,他們本可以置若罔聞。範可庾死無對證,單憑謝無猗一張嘴根本改變不了結局。
人的所有試探和進退無據只能證明他對未知的恐懼。很顯然,在褚餘風的籌謀裡,他漏掉了什麼。
喬椿臨時改道,三封信都沒送出去,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這三個沒有隨他一同問斬的送信使中有人活下來了。
而且,他見過和範蘭姝合作的第三個人。
去往澤陽和邛川的送信使很容易被截殺,唯有合州送信使是個變數。
褚瀚囚禁範蘭姝和其他人,應當就是為了問出這個人的下落。
釐清了這一點,範可庾在說到“合州送信使”時被滅口也就順理成章了,褚餘風希望找到他,但不會允許謝無猗捷足先登。
那麼這個人會是誰,為什麼兩年來都杳無音信呢?
謝無猗暫時沒了線索。不過透過範蘭姝說謊可以確認的是,既然有第三股勢力存在,她就不可能死在萬春樓。蕭惟大概是從什麼地方得知了第三個人的身份,才會來臥雪莊赴宴,還說要給謝無猗一個“驚喜”。
他就是來搶範蘭姝的。
身為“驚喜”的範蘭姝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不知道……”
“還是不說嗎?”謝無猗扣住她腕上的經脈,直把範蘭姝疼得滿頭大汗,“那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多說一個字我就割斷你的脖子。你說的那個暗室,是這裡嗎?”
範蘭姝驚惶地搖著頭,嘴唇不停地抖動。
謝無猗又問:“潮溼嗎?”
範蘭姝仔細回想了一陣,好像她確實經常聞到一股黴味,便以極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看來那確實很有可能是個地下暗室。
“還有其他細節嗎?”
“河……有河……”範蘭姝哽咽道,“他們打水特別快,而且不是井水……”
這個太細節了,謝無猗不由得眯起眼睛,“為什麼?”
範蘭姝怯生生地望著眼前的女魔頭,“我,我猜的……他們經常抓魚,活魚……還有,有時水很溫……”
謝無猗“嗯”了一聲。有魚不重要,重要的是澤陽沒有溫泉,各處井水都是冰涼的,如果暗室附近有河流湖泊之類的就說得通了。
“還有嗎?”
範蘭姝渾身痠痛,可面前這個凶神惡煞的女人絲毫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她只能絞盡腦汁地回憶。
“還有……他們報過漲水,還中斷了一次對我的……”
謝無猗心念一動,“時間?”
“不記得了……大概是抓了我之後不太久……”範蘭姝弱弱地回答。她被關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哪還會對時間有印象?
不過這次謝無猗倒不怪範蘭姝,她想了想又問道:“你說的那個小耳哥,他真的從來都不說話嗎?”
“不,不……”此話一出,範蘭姝立刻意識到自己這是承認上次騙了謝無猗了。她小心地覷著謝無猗的表情,見她沒有不快的意思才小聲地和盤托出,“他就說過幾次話,後鼻音有點重,我……我不知道是哪裡的口音……”
“還有嗎?”
範蘭姝搖頭哀求道:“真沒有了,我知道的都說了……王妃,求求你放過我吧……”
謝無猗盯著範蘭姝扭曲的表情看了一陣,緩緩鬆開手。範蘭姝艱難地爬起,顧不上脖子上的血珠,只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很快,她又抬起眼睛看向謝無猗,“你……會放過我嗎?”
“放過你?”謝無猗垂頭,聲音無比平靜,“你去問問死在萬春樓的三十四個人,他們會放過你嗎?”
月光灑在她的側臉,映得這半邊面容猶如冰寒。
而與此同時,一直閃爍在範蘭姝眼中的惶恐脆弱變成了瑟縮的悲傷。
“因為我爹的事,我或許愧對你們。但範妹妹,恕我直言,你與我不同,你這輩子無論怎樣彌補都對不起那三十四個人。”謝無猗眼神鋒銳,冷笑道,“說真的,我真想把你交到京兆尹府,但……”
她沉默片刻,轉頭望向房頂,“我都要走了,不現身是不是有點不禮貌啊,紀老闆?”
那日去萬春樓時,範蘭姝屋中點著極其濃重的薰香,謝無猗卻還是在進門之前聞到了一晃而過的藥味。當時她只覺得那氣味很熟悉,後來昏迷這幾日她才隱約想起那是紀離珠用的藥。
紀離珠便是聯絡範蘭姝的第三個人。
蕭惟等在範蘭姝的馬車裡,說明他知道範蘭姝給謝無猗留生路的計劃,那麼萬春樓中很可能有他的人。範蘭姝受紀離珠指使,蕭惟遲遲沒有動手恐怕是把他誤認為是謝無猗的人。既然謝無猗的人在暗中盯著,他自然無需插手範蘭姝的安危。
而當回到燕王府,看到謝無猗那個失望沉痛的表情,又得知萬春樓火勢失控後,蕭惟就明白是他想錯了。
這也是蕭惟和成慨說“誤會了謝無猗”的原因。
當然,謝無猗也誤會他了。
今日,本應被燒死在萬春樓的範蘭姝出現在臥雪莊,紀離珠沒有不在的道理。謝無猗自信滿滿地揚頭看去,上面果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然而這聲音剛剛發出,謝無猗面色倏地變了。
不是紀離珠。
謝無猗左手微動,剛要以蒼煙相擊,對方忽然不小心碰到一個罐子,裡面的水嘩啦啦地從上方沿著牆流了下來。
她扯過範蘭姝閃身後退,只見一個同樣穿著夜行衣的男子橫坐在樑上,晃盪著左腿。
“王妃殿下,別來無恙啊。”
是他!
進京路上騙了謝暄的那對母子!
謝無猗心中一凜,怒意過後便是轉瞬的迷惘。難道她全都想錯了?
如果讓範蘭姝配合演戲的不是紀離珠,而是這個身份不明意圖奪證的故人,那今日他們在臥雪莊的目的——
不好。
有人給她下套了。
謝無猗一心惱火於範蘭姝的欺騙,急於踩著蕭惟的蹤跡尋真相,卻忘了何茂良雖然是直臣,和褚家不是一路人,這臥雪莊最初可不是他建的。
京兆尹府、平麟苑和萬春樓三次失手,褚餘風已經下獄,褚瀚豈能饒過她?
謝無猗雖有意放褚瀚在外面佈局,可如今的褚瀚已是籠中困獸,半點退路都沒有,當然會對她下死手。
眼下又繞回了原點,褚瀚想借她的身份挑起風波,讓何茂良在前衝鋒陷陣。這名男子現身,外面是否已經布好天羅地網了?
“王妃殿下彆著急走啊。”男子呵呵一笑,惹得謝無猗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在下小笛。怎麼樣,這份大禮你喜不喜歡?”
謝無猗面色如常,小指覆在蒼煙上,右手牢牢握住燭骨。她一邊關注著小笛的舉動一邊側耳聽去,外面並無埋伏的聲息,只有——
“不用扶,本王……可以走!”
她頓時眼前發黑,這個節骨眼上蕭惟來做什麼!
謝無猗仍抱有一絲幻想,但願蕭惟只是酒醉隨便走走,千萬不要闖到這間屋子裡來,她可實在沒把握把他和範蘭姝都帶走。
可怕什麼來什麼,下一息,蕭惟已經推開了門。
“剛才那個紅——”
蕭惟的後半截話驟然噎住,漆黑的草屋裡,房樑上坐著個歪七扭八的黑衣人,地上站著個蓄勢待發的黑衣人,牆角還蜷著個瑟瑟發抖的紅衣女。
“快出去!”地上站著的黑衣人焦急地朝他喊道。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蕭惟一下子就清醒了。
“小猗?”
還不待謝無猗回答,小笛吹了個口哨,又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回自己身上。他從背後摸出一個火摺子,輕盈地拈起,朝著謝無猗晃了晃,然後,隨意地一鬆手——
謝無猗在小笛動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她來不及顧範蘭姝,燭骨捲上蕭惟的腰,將他撲出門外。
幾乎就在同一個瞬間,草房轟然起火,火苗順著牆壁蔓延,騰起茫茫火海。
在草房裡倒油,這個王八蛋!
熱浪直抵謝無猗的後背,她借燭骨的力量抱住蕭惟,趔趄著逃離此地。然而四下裡都是草房,火光迅速連成一片,連生路都被淹沒了。
看著緊緊護住自己的謝無猗,蕭惟不禁梗住,“小猗你……”
“閉嘴。”
滾滾濃煙捲來,謝無猗燒還沒退,連呼吸都覺得嗓子刺痛,哪有工夫分神應付他。她抓著蕭惟的腰帶,拼命在四散縱橫的火龍中尋找出口。在眾生平等的烈火面前,就算她有翻江倒海的能耐也沒用。來不及再猶豫,謝無猗帶著蕭惟從火勢相對較小的拐角一躍而出,藏在尚未被波及的大樹上。
樹木易燃,絕非久留之地。但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們得儘快想辦法離開臥雪莊。
今日蕭惟前來赴宴,自然不能就這麼走了,謝無猗剛要替他尋一個安全的落腳點,就聽火場外傳來家丁僕人的高呼。
“走水了!快來人,保護兩位殿下!”
來得真快啊。
謝無猗倒吸一口涼氣,身旁與她緊密相貼的蕭惟默默握了握她的手。
病了這些日子,她瘦了,連掌心裡的肉都少了。
謝無猗沒理會蕭惟的心思,此刻她正全神貫注地觀察附近的局勢。倏地,謝無猗餘光注意到在熊熊光焰中,一抹打著火花的銀光正疾速飛來。
“小心!”
有火箭來襲,這棵樹保不住了。謝無猗抱住蕭惟,想也沒想就閃身跳下,落在唯一一處沒有燒起來的地方。
然而腳下一空,還沒等踩實地面,謝無猗和蕭惟就齊齊掉了下去。
這是一口枯井,他們被燭骨綁在一起,僅靠臂力掛在井沿上,堪堪穩住身形。樹幹斷裂的脆響混合著火焰的噼啪聲震耳欲聾,二人對視一眼,同時發力準備跳出枯井。
就在這時,頭頂轟然落下一塊已經燒紅的巨石。謝無猗驚覺不好,忙側倒留出空間給蕭惟容身,可蕭惟卻本能地往後一避。他身材高大,謝無猗還沒來得及叫他,就被連人帶鞭拉了回去。
她忙揮出匕首,想要紮在井壁上減緩下墜的趨勢,沒想到這口井竟異常地光滑,匕首紮在上面只劃出了刺耳的金屬聲,絲毫無法著力。
熱浪再度撲來,謝無猗支撐不住,和蕭惟徑直摔向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