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2326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書包網www.shubaoinc.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公孫策~公孫策~”

綺羅先一步出了門,在房間門前呼喚了兩聲。公孫策說馬上就來,但他還在和大家商量正事。她故意踏了踏小皮靴,想弄出更大點的動靜作為提醒,但賓館的走廊裡鋪著厚厚的地毯,酒紅色的毛絨將她鬧出的那點小脾氣都吸收了,沒留下一點痕跡。

綺羅又耐心等了一陣,公孫策還不打算出來,她氣呼呼地說道:“真是的!我先走了!”

她背起吉他,賭氣用能力將自己隱匿起來,獨自走入了電梯。這傢伙對誰都一副體貼溫柔的樣子卻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要麼犯傻要麼拖拖沓沓。那些談論和猜測就這麼重要嗎,非得把不高興的女朋友晾在一旁自己在那談談談……

想到這兒綺羅微微一愣。那些事情就是很重要啊,牽扯到一個州乃至一個國家的安全,與之相比一個女孩心情不佳又算得了什麼?她有什麼資格要求大家放下正事優先來關懷自己呢,那不就成了無理取鬧嗎,像電視裡專給大家添麻煩的嬌氣女人一樣。

然後綺羅發覺自己想多了,她其實沒給大家造成困擾,因為談正事的時候有她沒她都一樣。她總也跟不上那些大計劃,理不清敵我雙方的彎彎繞繞,前幾天和談時大家應該都在思考對方的情報是真是假,而她在想世界就要毀滅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她就這樣慌張地想到最後和談結束,期間一句有建設性的發言都沒有,擔當著完美的氣氛組。

其實有她沒她都一樣。

綺羅難過地低頭,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了,別自己讓自己難受。她揹著吉他走出賓館,在陌生的街頭晃盪。音幕城裡到處都是全息投影,紫發女明星的寫真與影片浮在公交車站牌和櫥窗周圍,每到一處都能看到阿莉爾的廣告、阿莉爾的節目、阿莉爾的歌……她走在五光十色的都市裡覺得自己走進了大迷宮,到處都是那女人不屑的目光,每一句歌詞都是她的嘲笑。

綺羅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她揹著吉他奔跑,在擁擠的人流中逆行,跑向遠離市中心的方向。她跑得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脫離了那片絢麗的街道,進了一條樸素平實的石板路。

這兒與霓虹燈下的市中心像是兩個世界,路上行人不多,道路兩旁是老舊居民樓,建在街道中心的石質教堂散發著安寧的氛圍。路上少有聲音,出奇安靜。綺羅鬆了口氣,在街邊隨意坐下,拿出吉他。

她想起自己正式出道前的生活,初中的時候她就常在街頭唱歌,賺不到錢但總能收穫好心情。想到這兒女孩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她暫時解除了隱身,撥動吉他弦,準備開唱。

“你好?冒昧一問,你有視聽許可證嗎?”

低沉的男聲傳入綺羅耳中,平穩的聲調中帶著中年男人特有的古板與嚴厲。綺羅下意識緊張起來,這聲音讓她想起自己的父親。一個穿紫色教士袍的男人正緩步走來,眼中帶著長者的關切。

“我是瓦羅·佩塔爾,公教會宗長。”紫袍男人主動亮出證件,再一次問詢道,“請問你有許可證嗎?”

“許可證是什麼?”綺羅呆呆地反問。紫袍教士滿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和她說起音幕城的現狀。

“……所以如果你想在外歌唱,你需要考取高階證書。亦或者你該去專業設施,影像館或者教會。”

瓦羅不厭其煩地做完說明,發覺那女孩臉上浮現出一種混著憤滿與不滿的複雜表情。

“可這多不公平啊!市中心那邊四處都是視聽廣告……”

“市中心有全州最好的防護力場,但這條街上沒有那麼好的防護設施。”瓦羅板著臉說,“我沒有嚇唬你,上週剛有一個年輕人鬧出了事故。他以為自己水準足夠了偷偷開唱,結果那歌聲炸燬了一棟平房,讓他自己也毀了容。”

綺羅臉上的憤怒像洩了氣一樣流失,換成了澹澹的失落。女孩小聲抗議著:“可這很不公平啊,憑什麼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歌唱……聖者看到了也會生氣吧……”

瓦羅緩緩搖頭。宗長在教會中是高於教堂神父的中層管理,他的轄區是整個實音之州的教會勢力。他剛視察完本市的教會已深感疲倦,但常年擔任神職人員養成的本能還是讓他不厭其煩地開始說教。

“如果你在課程之外多細緻讀讀聖典,你就能從中找到聖者的看法。”綺羅的通用語很流利,瓦羅以為這女孩是個合眾人,“聖者說:‘莫要沉醉於虛幻的美好,在勞作中尋回現實的重量’,他鼓勵人們不要一味追夢,而多正視現實生活。”

“聖者怎會這樣說呢?”

瓦羅皺眉,心想這女孩在歷史課上大概也沒好好聽講。他不覺得奇怪,這樣的年輕人在實音之州多了去了。

“因為在古代有許多人沉醉在歌聲裡忘卻了現實。千年以前實音之州是個靠歌聲決定地位的極端地區,人們靠歌唱耕種,靠歌唱建築,一切幾乎都能用歌曲完成,歌唱家與藝術家成為了手握力量的統治者。你想那時的社會是多麼異常?所有人都想著做歌手,卻忘卻了眼前的生活,忘記了許多事情他們不靠歌聲也能做到。”

綺羅不滿道:“可現在又不是古代!”

“事情的本質是一樣的,都是對幻想的狂熱。”瓦羅嚴肅道,“你們這樣的孩子總想著要當歌手,靠歌與藝術出人頭地,養家湖口。可你們總不願去正視一個現實,那就是以藝術謀生僅是少數人的特權,而大部分業餘樂隊的歌聲少有價值可言。”

綺羅抿起嘴唇:“您說得太刻薄了,您根本不瞭解這個領域。”

“我在說現實啊,孩子。就算沒有視聽許可證,這座城市裡的明星也不會多上幾個。我每每看著那些孩子花費大量時間去排隊、去考證,都會為他們感到心痛。他們浪費了多少寶貴的時間啊!那些時間本能用於閱讀、用於鍛鍊、去做更多有益於人生的事情。可等到他們幡然醒悟時已經晚了,青春年華已被揮霍了,同齡人有了工作和家庭,他們還抱著吉他和貝斯因明天的伙食而發愁……”

瓦羅沒有說完,因為那女孩已不告而別,揹著她的吉他匆匆離去,背影帶著年輕人獨有的倔強。他想起教會門口等著借場子的長隊,愈發無奈:“唉!夢想害人。”

啪,一滴雨珠落在石板路上。雨開始下了,瓦羅匆匆走回教會避雨。灰色的石子路在雨點的擊打下染得昏黑,陰沉的雨中刮來陰冷的風,像是故事中的鬼怪徘迴。

·

“大小姐你那邊找到綺羅了嗎?!”公孫策發問。

“手機打不通,時雨零在準備尋人術式。”

公孫策奔跑在音幕城的街道上,他一遍遍探出念動力掃描都市,可無論怎樣探尋都無功而返。綺羅很可能將自己隱匿起來了,她是遇到了危險還是下意識的防護行動?出手襲擊他們的會是誰?阿莉爾·卡拉什?但那女人明明還留在家族大廈內……

公孫策停下腳步。雨開始下了,不知不覺間街上的行人消失,好似在大雨落下的一刻世界就被劃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個區域,而他踏入了無聲的一端。這裡沒有行人只有落雨,雨珠中踏出一隻泥濘的雨靴,戴曲棍球面具的魁梧男人站在街道另一頭,手中電鋸嗡嗡作響。

“……我遇到了驚悚懼魔。”公孫策眯起眼睛。

“你認真的?”時雨零的聲音插了進來,“我親手把他挫骨揚灰了他這都能活?”

“認真的。你那邊怎樣?”

“遇到點小麻煩,馬上解決。艾蘭迪亞說這是靠環境達成的陷阱術式,讓你破解前想辦法停雨。”

公孫策將電話放回兜中,本應死去的驚悚懼魔從雨滴中踏出向他揮動電鋸。公孫策的右臂變化為鐵灰色的炮管,他面無表情地揮動手臂,義體炮管撕破雨滴狠狠砸向電鋸男人的軀幹,將他一瞬擊潰為無數雨滴。

他反手甩出一條虛幻的灰蛇,令虛言印在雨中游走。不死身的驚悚懼魔再度撲來,公孫策的指尖燃起一點灰色的涅炎。

“滾。”

·

都市另一側,時雨零隨手捏碎通訊符咒。

時明時暗的燈光照亮了一雙尖頭皮鞋,體型瘦小的男人穿著浮誇的白衣站在路燈下,他的臉上用七彩的油墨畫出一張笑容。另有一個詭異的纖細人形站在高樓頂上俯視,它那黑紫色的肌膚如鋼鐵般冰冷又如刀鋒般尖銳,雨珠在觸及它時被砸得粉碎。

“嘻嘻嘻!我們被小瞧咯,傲慢魔偶!”白衣男人發出難聽的笑聲,“她說我們是,嘻嘻,小麻煩呢!”

“做好你的本職工作,歡愉魔徒。”高樓上刀鋒人形低頭,發出無機質的冰冷聲音,“傲慢與自大會令她們懊悔萬分。”

秦芊柏一言不發,已提著刀走上前去,艾蘭迪亞出言提醒:“請小心,秦小姐。他們的力量強於曾經的驚悚懼魔。”

“我會速戰速決。”

雨幕中激突再起,所有船員均陷入戰局,無人知曉綺羅的蹤跡。

雨勢漸大。

·

【啟明星號的所有成員均被劇團演員拖住,偌大一座城市竟再無援手。

轉生無用,拔劍無法,縱以涅炎劍氣焚盡都市,“資訊生命體”仍在陷阱之中。“執劍人”當機立斷派蛇身去尋遊俠協助,可惜此次攻勢不止恐懼之雨,更有迷亂之音。即使“遊俠”瑟薇絲令雨勢停歇,陷阱仍然無法可破!】

·

綺羅又將自己藏了起來,她站在服裝店的屋簷下方,獨自一人躲雨。雨水滯留在街邊化成骯髒的鏡子,映照著女孩難過的臉。

她出來時太過匆忙了,光想著背上吉他卻忘了帶傘。可跟公孫策出門一向不需要雨具的,他的念動力總是很方便能幫大家遮風擋雨。想到這兒綺羅的心情更低沉了,她遇到事情總還想著拜託公孫策幫忙,她依然沒法靠自己做到什麼事情。

瓦羅宗長的說教綺羅聽到一半就跑掉了,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從前聽得太多太多。那教士和她的父母是一樣的人,古板到不通人情,一張嘴就是現實就是大道理。每次聽他們說教綺羅都覺得心裡堵得慌,那些話就像一道道透明的牆將人生路堵的死死的,世界看似一片寬闊但往哪兒走都會碰壁,只能老老實實走他們為你選擇的路。

有一次綺羅實在沒有忍住回嘴說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隨即而來的就是越加惱火的訓斥。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成功呢?你以後養活不了自己該怎麼辦?你父母老了還想指望你贍養呢,你這樣一意孤行到了幾十年後我們又該指望誰啊?這樣一通話語砸下來縱使有再大的不滿也說不了了,再說就是不懂事不孝順無理取鬧了,於是臉上就一片木然,生不出什麼多餘的感情,僅是點頭稱是擠出懂事的笑容,說爸媽你們說得對我明白了。

現在想想真可笑,再過20年可能連世界都要毀滅了,都這時候了她還在想什麼夢想。

綺羅愈發覺得憋悶了,胸口像喘不上氣一樣難受。她摸出手機,想找大家說說話,隨便誰都好。

手機螢幕亮起,右上角顯示無訊號。

綺羅瞪大了眼睛,姍姍來遲的警覺像針一樣刺進她的大腦。這裡是實音之州最大的城市,這兒怎麼會沒有訊號?她怎麼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失去了通訊?公孫策一向小心謹慎向來都對她多做防護,他怎麼會放心讓自己一個人出門,到現在還沒一聲聯絡?

滂沱大雨落向大地,白色的水花激起沾溼了小皮靴的表面。綺羅這才注意到街上不知何時變得空無一人,雨中一個行人都沒有,世界空空蕩蕩得像是隻有自己。綺羅慌了,她知道這絕不是正常的情況。她順著記憶中的道路回頭,一直往大家居住的賓館跑去。

她不敢坐公交車也不敢去地鐵站,隱匿狀態中沒有敵人能立刻發現她,因此才更要小心行事不能自投羅網。敵人用大範圍的精神攻擊就是來專門針對她的,綺羅知道自己身邊什麼防護手段都沒有,一旦被逮住就要落入死地。

綺羅在雨中沉默地奔跑,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她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找到大家就安全了,別再想雜七雜八的事情擾亂自己的情緒,可她的腳步慢了下來。綺羅聽到了聲音,雨中有人們的說話聲傳出,雨聲營造出幻覺般的水幕。

那是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拿著咖啡杯在實驗室中閒聊。

“二重身能力的那個專案進度怎樣?”

年輕點的白大褂眉飛色舞:“順利極了。查了查發現那女孩想當偶像,我就找博士要了點經費承諾幫她實現夢想。她很爽快就簽了合同,絕對的合法合理挑不出一點問題來。”

“真有你的啊!這長期專案到手少說三年都不缺素材了。”他的前輩一臉羨慕,“不過你經費夠嗎?專業調音那套器材我記得蠻貴……”

“拿淘汰的老貨色湖弄湖弄就是了,還真在她身上扔錢嗎?”年輕的白大褂一臉不屑,“這次經費我一口氣省了70%!”

“嘿,那作曲的經費怎麼省?”

“讓她自己寫去,合同裡只承諾提供協助,誰管她折騰成什麼樣!”白大褂得意道,“反正實驗完成後她連記憶都沒掉,也不用擔心多生枝節。”

“真無情啊~”

“不都是他們自己選的嗎?有了實現夢想的機會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啊。”

水幕隨著兩人的遠行而散去,綺羅緊緊咬著嘴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中計。那該是許久前發生的事了,她才剛和白大褂們簽了合同準備合作。那時她還是個單純的姑娘,以為這是筆劃算的交易,卻未想到自己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綺羅強迫自己往前走,不要被幻象迷惑。而雨一直在下,新的幻象如影隨形,她沒辦法移開視野,因為四面八方都是相同的景象。這一次綺羅看到自己剛出道的時候與業界的前輩們交流,許多人對她冷嘲熱諷說她的資源差到難以入目。

“你還在用10年前的裝置?你的事務所到底寒酸成什麼樣了啊?”早出道一年的前輩嘲笑。

“自己譜曲?別犯傻了,真以為自己拼得過ai啊。”老前輩邊抽菸邊說教,“別折騰自己那點藝術細胞了,早點換個新版軟體少走歪路。”

那一天綺羅才知道原來早在十多年前業界早就少有純天然歌手了,大家的聲音都經過了不知多少次調製,大家的歌都是用特殊軟體寫好的定製品,沒有技術和資本的支援哪怕天才也無法嶄露頭角。而她的裝置很差,她的支援僅限於白大褂們施捨的那一點,她只能自己作詞,自己譜曲。

畫面裡的高中生齊靜萱又回頭去找白大褂低三下四地請求援助,她得到了第二份合同,更專業的裝置與支援換來加倍的實驗時間。但她還是隻能自己作詞自己譜曲,白大褂給了她一個軟體號稱能做出“完美產品”,但綺羅知道那是早早就被淘汰的免費產品,沒有絲毫用途。

“別再演了。”綺羅低聲請求。但水幕不聽她的話,過去的幻象還在頑固地播著,看她將時間分割成無數個細小的碎塊,趕赴實驗室和演出現場,再用二重身上學,高中裡的同學們對她議論紛紛。

“那個齊靜萱好像一個朋友都沒有。”“她很忙吧,聽說簽了白大褂的合同。”“自尋死路啊……”“講真離她遠點比較好,靠近了會被拉去做實驗的。”

高中時期就這樣孤獨地閃過去了,沒多少值得播放的畫面,往往都是同學們的議論和嘲諷。後來齊靜萱索性不去上學了,她用二重身在家裡看動畫玩遊戲,為自己提供一點可憐的慰藉……

綺羅閉上眼睛,捂上耳朵,靠自己的記憶在雨中前行。可她是資訊生命體,她總能感知身邊的一切。水幕中的畫面又成了她的父母,母親在螢幕前嚴厲又焦急地呵斥。

“齊靜萱你老實告訴我你最近在幹什麼!你是不是參與到什麼危險的事情裡了!”

“我沒有啊。”高中生齊靜萱木然地說,“我沒有啊。”

“你別想撒謊,你還能瞞過你爹媽嗎?我告訴你……”

“別演了!

現實中的綺羅受不了了,她睜開眼睛大喊出聲,一把用吉他盒子砸碎了水幕。可才出手的一刻綺羅就後悔了,水幕裡殘破的人臉露出詭異的微笑,現實中的雨勢變得很急,很急。

她默不吭聲埋頭向前方奔跑,周圍的建築物正在大雨的衝擊下融化,無數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雨中傳來,說著曾經聽過的話語。

“真可憐啊,她的愚蠢讓自己走上了絕路……”

“她什麼都沒得到呢。”

“又一個被夢想害死的女孩。”

融化的世界中沒有光亮,黑暗裡浮現出大家的模樣。公孫策和秦芊柏在練武,時雨零和艾蘭迪亞在討論無常法,而她呢?綺羅總在一旁瞧著,插科打諢,她也能就能說說話了,除此以外她哪裡參與得到大家的討論中去?

——只有她什麼意義都沒有,是其他成員的附庸。

——你在那艘船上都做什麼?你為大家唱歌嗎?

阿莉爾的譏笑一聲聲響起,好似鋒利的匕首捅進綺羅的心中。女孩緊緊捂著胸口,她無聲地哭著,但還在向前走,努力地向前邁進,口中哼著難聽的歌。

她還有歌。

她不會因此而崩潰,她還有自己的歌。能唱歌的話就總還有明天,就能扛得住壓力,還能唱歌就有活下去的動力。

忽然間有槍響從遠方傳來,雨聲隨之而停歇,周圍的環境安靜得讓人心憂。綺羅以為自己要得救了,可依然沒有人來到她的身邊。她茫然地轉頭回顧,發覺雨水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倒流而起,在黑暗的盡頭凝為一張巨大的熒幕。

熒幕裡的主角是女大學生齊靜萱,在四年的歷練後她已經有所成長。白大褂們在她身上見到了商機,她現在得到了業界一流的裝置支援。她依然堅持自己創作樂曲,因為她覺得這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夢”。

她清早起來仍去公園吊嗓子,晨練完去忙活偶像工作的錄音,在閒暇時間記下歌詞與旋律。她的午飯是兩個簡簡單單的三明治,結束後就匆匆趕往實驗室開始新的實驗。她在虛擬環境中喚出了二重身,一個和自己的長相完全不同的,像是從動畫裡鑽出來的粉發女孩。

然後在準備合一的那一刻,意外發生了。

實驗室忽然停電了,失控的裝置將疲勞的黑髮女孩砸昏了過去,她的身軀落在地上,閉目的側臉像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帶著股奇怪的安詳。但合一的指令已經下達了,能力忠實地發動了……於是黑髮女孩碎成一片片看不清的碎片,化作光芒融入到了二重身的軀體中。

齊靜萱死了。

“——”

綺羅呆滯地望著這一切,她的雙臂無力地低垂下來。而水幕裡的戲劇仍殘酷地放著,演粉發女孩逃出了實驗室,失去了記憶,獨自抱著吉他坐在街邊唱歌。水幕裡的她顯得那麼天真那麼單純,彷彿隔絕了世上一切的煩惱。

渾渾噩噩中有陌生的聲音傳來,像觀劇者般高高在上又如機械一樣冷漠。

“那是你的歌嗎?”

不是的啊。那些歌就像煩惱一樣與她沒有關係,那都是齊靜萱的煩惱是星璃的歌啊。可她是綺羅,她是一個成了精的二重身。她以為自己仍是人類,以為自己的記憶都是真實的過往,可事實上她的生命在那一天才真正開始,她的認知全都基於自以為是的謊言。

綺羅以前總能安慰自己,她還有歌聲她還能簡簡單單做個偶像。而現在連歌都是假的,她從始至終就什麼都沒有。

那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呢?

雨聲又響了起來,瓢潑大雨淋溼了她的頭髮與衣衫。從前公孫策似乎說過什麼溫暖人心的句子,可她想不起來了,也不願意去回想了。腦中徘迴的都是虛假的往事,是齊靜萱面臨的煩惱,家庭、困境、夢想、終將到來的破滅……

可其實你不愛歌唱也不是偶像,你不過是一隻因意外而生的幽靈,偷了那個愛唱歌的女孩的過往。

綺羅覺得自己的“自我”好像被關了起來,在壓迫中變得微小,小得像不存在一樣。滋啦,滋啦。她聽到老舊的電流音在虛空中響起,她的身軀變得若隱若現,像是故障機械中難以持續的投影。那把紅色的吉他先一步澹化了,好似風一吹就要散了。

綺羅心想自己也該要散了,去她本就應去的地方。

她顫抖著伸出虛幻的手,想在死前用最後的氣力觸控天空。

這時候一道光芒在遙遠處亮起,彷彿刀刃撕裂雨幕,緊隨其後的是宛如山巒坍塌般的驚天轟鳴。那聲響暴烈如壁畫中明王的咆孝,讓綺羅下意識驚得站了起來。

她看到黑暗的世界劇烈搖晃,無窮盡的雨幕在顫抖中碎裂。黑暗的盡頭綻出一道閃電般的純白裂縫,極盡暴烈的一擊貫穿雨夜,那力量讓整個世界在呻吟中崩毀!

沒有雨了,也沒有黑暗了。灰髮男人手持猙獰的鋼鐵站立於視野盡頭,他的黑衣與斗篷在夜風中沙沙作響。綺羅忘了說話,也忘了消失,只怔怔地看著男人散了武器快步走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你白痴啊傻逼女人!”公孫策狂怒地大喊,“你他媽想幹什麼?自殺?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我我我……”綺羅磕磕巴巴。

“我問你你死了我他媽怎麼辦?!”

男人再一次怒吼,他此前從未對綺羅發過如此大的脾氣。綺羅察覺到他的身上有數道傷口,她這時又一次意識到這男人真的是很在乎她的,他生氣是因為真的怕她死掉。

“我不會死的。”綺羅小聲說,“我不會死的。”

公孫策的怒容一下子消散了,他將可憐兮兮的女孩摟進懷裡。

“走吧,跟我回去。”

“嗯好嗯好。”

其它小說推薦閱讀 More+
型月:我推的主角又掛了

型月:我推的主角又掛了

店小二欺客
命運之夜。 面對請求(逼迫)自己簽訂主從契約的騎士王,簡易整個人都麻了。 自己千算萬算,忘了把BE(bad end)算進去了! 那衛宮士郎,去了趟教會竟然選擇當場放棄刻印! 小夥子你知道有多少包括自己在內的冬木父老鄉親指望著你嗎?! 氣抖冷! “Saber,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我至多還剩十五分鐘,如果沒有跟新的御主簽訂契約的話就會徹底消失!快點的!” “看不起誰呢!十五分鐘?就是三十
其它 連載 29萬字
柯學裡的傳奇

柯學裡的傳奇

小遊同學
睿淵機緣巧合之下來到,柯學世界一代傳奇就此誕生他到底是黑暗中的君主? 還是光明裡的使者?亦或者是….
其它 連載 1萬字
這一次,說好了

這一次,說好了

犀犀
當初路揚被甩了,以為兩人便是從此陌路,再無交集 誰能想到,在非洲一個巴掌大的小國家 還能邂逅同住富人區? 梁安沐對此不屑一顧 甚至已經有了新的獵物 但是路揚突然殺出還能不計前嫌? 梁安沐想給他講講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 路揚卻覺得從一而終才是美德 梁安沐:???你偷偷上了個男德學院?
其它 連載 0萬字
酥酥

酥酥

弱水千流
微博@晉江弱水千流SS,預收《輕喃》 先婚後愛(已結婚)/年齡差/男暗戀/位高權重x女明星/老房子著火/甜洗人 * 娛樂圈紙醉金迷亂人眼,看似風光無限。 只有圈中人才知道,明星粉絲百萬千萬又如何,在真正的豪門面前不過逗趣的玩物。 十八線糊咖殷酥酥深知這個道理,入圈幾年踏實演戲安分守己,從不妄圖攀附高枝。 忽有一日,天降大佬。 翡冷翠的夏夜風輕露濃,男人端坐在勞斯萊斯後座,英俊的側顏籠在夜色的一池暗
其它 連載 0萬字
和玄門大佬領證後,霍爺真香了!

和玄門大佬領證後,霍爺真香了!

血澀公子
傳聞,京圈那位天煞孤星,霍家太子爺自己把自己給賣了。 賣身價:三張定魂符。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買方怎麼死,畢竟但凡接近那位太子爺的人,都沒好下場。 誰知,樂子沒等到,卻發現太子爺的小嬌妻居然是能掐會算的玄學大佬。 大佬不但會算命,風水堪輿,醫術問診,驅邪捉鬼樣樣拿手…… 於是,整個京圈發現,一個個名號響噹噹的大佬上趕著求到小姑娘身前。 “雲大師,請你幫我看看,我這塊地的風水如何?會不會賺錢?” “雲
其它 連載 2萬字
第二春:我被豪門老公嬌寵了

第二春:我被豪門老公嬌寵了

懶懶的林
“你老公在床上好猛啊!”生孩子的前一天,小三發來一段激情影片向我示威。 影片裡,我那二十四孝好老公姜明初和小三在酒店大床上騷話連篇、姿勢百變。 我因此破水難產,孩子窒息死亡。姜明初聲淚俱下,跪求我原諒。他根本不知道,我早就發現了他的陰謀——轉移財產、鉅額保單,以及胎兒死亡的真正原因。 我和姜明初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仿若因丈夫出軌而痛徹心扉的迷途主婦。 心裡想的卻是, “姜明初,既然你不肯離婚,
其它 連載 78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