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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盛大的喪事舉行。
這是一場關於趙玄奇的葬禮。
這是千歷帝答應給趙玄奇的一場葬禮。
傳說中的國葬不過如此,哪怕是帝王之死,也沒有這般盛大的模樣。
不管是仇恨憎惡趙玄奇的人也好,或者是敬畏愛戴趙玄奇的人也好,在今天都選擇默默為趙玄奇送行。
不管怎麼樣,二三十年前國破山河的場景,歷歷在目,歲大旱,人相食,依舊還未走遠,終究是趙玄奇挽大廈於將傾,拯救了無數水深火熱中的黎民百姓,也把這破落山河縫補完畢,得來如今這般安穩江山,得來這番南北一統的局面。
舊官僚士族對於趙玄奇的仇恨,朝廷舊勢力對於趙玄奇背刺的憎惡,這是新舊勢力的交替,這是高層的交替,終究沒有到影響底層百姓。
他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飽飯,能夠明白曾經的苦日子與現在安穩安康日子的差別,不管是雜交水稻也好,還是平定戰亂也好。
雷神大將軍的名號,豐收之神的名號,還有聖人的名號,流傳天下。
底層的百姓,對於趙玄奇幾乎是信仰般的崇拜,不管趙玄奇做什麼,他們也只有信任,還有支援。
這次趙玄奇以貪汙受賄罪名落馬,以勾結朝廷重臣結黨私營落馬,無數百姓為之不公,反而認為是千歷帝不長眼,咒罵皇帝,認為是皇帝暗中害死了太師,對此多有指責。
太師如此功績,年輕時候受苦受難,為了國家顛沛流離,南征北戰,老了愛一點錢怎麼了?
如果沒有太師,國家都絕對沒了,恐怕接下來會陷入幾百年的動亂,民不聊生,哀鴻遍野,他為天下人做了那麼多,讓無數百姓吃飽飯,愛一點錢怎麼了?
只要可以的話,怕是有無數的百姓願意給趙玄奇主動送錢。
這場葬禮如期舉行。
這場盛大的葬禮,遍佈整個國家。
在這場龐大的儀式當中,趙玄奇卻已經離開了繁華的洛陽城,他乘坐的馬車,朝著故鄉而去,朝著紫雲郡城,朝著石溪縣城而去。
他就像一個漠不關己的路人,毫無感情的配角,離開了這漩渦的中心,拋棄了一切,歸心似箭。
馬車當中,趙玄奇掀開簾子,就能看著窗外壯麗的山河,也能看見無數為自己而祈禱的百姓,為自己而悲傷的百姓。
幾乎各地都遍佈了紙錢還有紙幣,無數人把紙錢灑落在路上,或者在路邊燒錢,為太師而送行。
彷彿整個天下下起了一場紙幣雨,漫山遍野,各個大道,地面上都撒滿紙錢。
這場紙幣組成的錢雨,這是百姓對於趙玄奇的浪漫。
看著這一切,趙玄奇心中浮想聯翩。
他的心中有許多想法。
包括對於這次事件的總結。
這次,之所以做的那麼狠,之所以犧牲自己,其實也是迫不得已。
其實走到高位,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
如果慶隆帝不死,那一切都好說,朝廷重臣還有文武百官全部可以被慶隆帝鎮壓,那些功臣還有武將都願意聽從慶隆帝的安排。
趙玄奇走了也就走了,慶隆帝在的話,他可以很好的統治山河,可以服眾。
但是他偏偏死了。
為慶隆帝準備的這些人才,也就成為了朝廷舊臣,他們位高權重,他們兵多將廣,他們成為了舊時代勢力還有利益的代表,國家一統,利益已經被這些舊勢力重新分配完畢。
新皇帝登基,他們就是阻礙。
新皇帝無法鎮壓這些舊臣。
這些舊臣文官都是兩朝元老甚至三朝元老,而武將則是戰功赫赫的精兵猛將。
他不可能鎮壓的。
千歷帝想要上位親政,想要組建新的清新勢力,那就必須要讓舊勢力團體下位,就必須要和這個舊勢力團體爆發矛盾。
朱元璋的兒子朱標死的時候,朱元璋擔心孫子年幼,無法統御重臣老臣還有精兵猛將,朱元璋的做法便是大開殺戒。
朱元璋把文武大臣能殺的都殺了一遍,把可能影響孫子上位的人全部殺了一遍,殺得血流滾滾,殺得驚天動地,上上下下,該殺的人都殺了,不該殺的也殺了。
這是最鐵血的手段。
往歷史更前來看的話,還有比較溫和一點的手段,那就是宋太祖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把打天下夥計們的兵權全部卸掉,那些打江山的夥計們過上安穩的富家翁生活。
不過趙玄奇無法用杯酒釋兵權,因為故事忠心主角千歷帝不是能征善戰的趙匡胤,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剛剛20歲的小皇帝千歷帝,他沒有人脈沒有資源,想要從舊勢力手中獲取利益,縱然是杯酒釋兵權後,小皇帝也無法鎮壓剩餘的文臣重臣。
所以,
如今魏國的這種情況下,只能大開殺戒。
趙玄奇作為舊勢力中心人物,他能做什麼事情呢?
他能做的只有三種選擇。
第一個選擇就是安靜等死,視而不見,什麼都不管,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死去,不再為國家操勞,死在一個夜晚,帶著赫赫功名死在夜晚。
平穩的死去,不再幹其他事情。
死後管他洪水滔天,就這樣安安穩穩的死去。
第二就是任由矛盾爆發,舊勢力團體終究會與新勢力團體爆發矛盾。
以小皇帝的能力,根本無法打過那一群結束統一戰爭的驕兵悍將,舊勢力團體把千歷帝的新團體搞掉。
最終,趙玄奇這位作為舊勢力團體的核心人物被推上臺,哪怕趙玄奇不願意當皇帝,那些部下也要幫他黃袍加身,最終開創新朝代。
但是趙玄奇忠義仁信了大半輩子,為天下人的楷模,如果這樣子做比華夏司馬老賊更加可惡,罵名更加嚴重,禮崩樂壞。
這一條路他根本不可能選擇。
第三種選擇,就是他現在做的選擇。
一筆梭哈。
趙玄奇本身就是舊勢力團體的頭頭,現在朝廷重臣基本上都是他的班底,都是他為慶隆帝準備的班底,都是一些資格深重的老成員了,都是跟趙玄奇一起打天下的夥伴還有兄弟。
他直接自己給自己革命,自己把自己為首這個舊勢力團體打掉,自上而下進行革命。
在自己即將死的時候,把這些老兄弟老夥計一同帶走,全部清算一遍,承受罵名,把這個舊勢力團體一同帶走,順帶獲取他們無數財產,做成一個新手大禮包,全部送給千歷帝。
這樣子做,對於老兄弟老夥計們來說,可能是無情無義,犧牲了他們這一少部分人,犧牲了他們這些文武重臣。
但是對於千歷帝,對於國家還有對於百姓來說,卻能讓國家進入安穩,防止趙玄奇死後可能出現的不確定性動亂。
如此,權利得到最好的過渡,並且大禮包可以讓千歷帝努力做一番功績,讓千歷帝在接下來的事情中大展身手,把國家推向更頂峰。
國家在千歷帝手中越強盛,那作為推波助瀾的趙玄奇的貢獻還有獎勵也就越多。
犧牲一少部分人,而安穩大部分人,趙玄奇發現,這個選擇竟然灌注了自己的一生。
趙玄奇害怕嗎?
他自然害怕。
他做這件事基本上就是賭。
如果千歷帝不替他平原昭雪的話,趙玄奇晚年幹出結黨私營和貪汙受賄的這兩種事情的情況下,那他這一番操作,就是給自己迴歸主世界後的獎勵下降了至少一半。
但是如果千歷帝替趙玄奇平原昭雪,好處則是頂天的高,趙玄奇做的這些事情乃是為了死後平定朝臣,乃是為了死後平定國家,以自己的汙名而成全後世所有百姓的安定,為後世百年謀福利,為後世開百年謀取興盛,獎勵絕對可以翻倍,翻數倍不止!
這就是一場賭局罷了。
至於是非功過,全部交給後人說吧。
除了這三種選擇,趙玄奇作為風暴中心的人,幾乎已經沒有其他路走了。
不管是安穩等死也好,或者是改朝換代也好,這兩條路他看不上。
第一條路其實最過於平穩,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第二條路是一條死路,不可能走這條路。
第三條路太過於冒險,有點富貴險中求的意味,很容易翻車。
但是趙玄奇選擇一股腦梭哈,最終走上了第三條路,一條路走到黑。
為什麼要這麼冒險呢?
只能說已經以身入局,身在局中,怎能理智?
來到這個世界六十多年,身在其中,他對於這片天下,這個國家,這些百姓,為之奮鬥了一生,為之拼搏了一生,有著濃厚的感情,臨死前心底終究想要為他們做一些奉獻,終究是願意為他們而博一把,博一把這身後百年盛世。
假君子,為了利益而拋棄百姓,身在局外。
真君子,為了百姓而拋棄利益,以身入局。
趙玄奇以前一直感覺自己是個假君子,來到這個世界之所以改變那麼多,只不過是為了賺取利益,賺取回歸主世界的獎勵,對所謂百姓還有國家並沒有感情。
而現在,這次乃是主動為了百姓而冒險,主動為了百姓還有國家拼搏,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利益,算不上真君子呢?
他依舊感覺自己不是真君子,也許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也說不定?
盛大的國悲依舊在進行。
天下人矚目,無數人為之默哀。
在這種盛大的日子,故事的主角已經悄悄離開,並且成功回到故鄉。
石溪縣城之外,趙玄奇告別了最後忠誠於自己的錦衣衛,看著他們回洛陽城覆命,然後自己獨自乘坐小毛驢,緩緩進入石溪縣城的區域。
他終究是回到了故鄉。
在這63歲的年紀,乘坐小毛驢,回到了出生的這片地區。
“回家啊回家,就讓我在趙家村中度餘年吧…”
只不過。
趙玄奇很快發現一個很尷尬的事情,那就是迷路了,他在石溪城區域迷路了,竟然找不到前往趙家村的路!
年輕時候離開這座縣城,離開這片生他養他的故土,為了天下而四處奔波,如今年老了,重新踏出這片領土,對於這片熟悉的故土,他早已陌生,更是已經忘記故鄉的路。
明明這裡是家鄉,可是忘記了回去的路。
大街小巷,梧桐樹下的榕樹下,幾個小孩子正在嬉戲,他們大概八九歲左右,光著屁股跑來跑去,一片祥和的景象。
趙玄奇摸了摸鬍鬚,拉著自己繩下的這隻倔驢,慢慢來到幾個小孩子的旁邊。
想了想,他從懷裡摸出來幾顆白糖,喊住幾個小孩子,把糖果分給這些小孩。
小孩們歡呼雀躍,眼睛又黑又亮,紛紛開心的朝趙玄奇作揖行禮:“多謝老丈!”
他們的話語帶著濃郁的鄉音,乃是石溪縣城的口音。
趙玄奇拉著驢子,哈哈大笑,也操著一口石溪縣城的口音問路道:“我想知道趙家村在哪,就是那個出過狀元的趙家村!”
一群小孩面面相覷,最終推出一個年長一些的小孩,這個小孩扎著兩個沖天辮,抬起腦袋一臉天真的問道:“老丈是外鄉人吧,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趙玄奇開口問道:“我也是石溪縣城的口音,你們怎麼認為我是外鄉人呢?怎麼知道我是從其他地方回來的呢?”
沖天辮小孩回答道:“這附近十里八鄉的人,不見得有你這個面孔,也不見得伱這麼大方送糖的老丈,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你的口音可能是跟其他人學的吧。”
然後他指了一個方位:“你順著這個位置就能進入縣城裡面,然後從城北出去,一路往北方走,就能到達趙家村!”
趙玄奇愣愣的看著少年指著的方向,回過神來感謝道:“後生,多謝你了。”
嘴裡說著多謝,臉上卻是帶著悵然若失的表情,心中也是別是一番滋味。
這小孩竟然把自己看作外鄉人。
不過也的確,自己那麼久沒有回來,這十里八鄉的人又有誰能認識自己呢?
陌生人對於他們來說,可不就是外鄉人嘛!
趙玄奇騎著小毛驢,緩緩朝著小孩指著的方向而去,腦海裡卻突然想起來曾經讀過的一句詩句。
感慨到深處的時候,忍不住緩緩吟唱出聲: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哈哈哈,笑問客從何處來啊!”
趙玄奇的背影漸漸遠去,只剩下他吟唱的詩句聲音遠遠傳來。
這群小孩聽著,卻是嘟囔著:“真是一個奇怪的外鄉人,他還會念詩句唉,看起來好奇怪啊。”
六十三歲這年,輾轉他鄉的趙玄奇,以老邁的身軀,順著小孩指引的方向,最終回到了家鄉,以外鄉人的身份回到這片故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