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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屋內的氣氛稍有些冷,趙暘笑著道:“既然種家兩位哥哥不願意答應,我也不做勉強,反正種奉職已經答應,我已不虛此行。咱們先慢慢處著,來日方才,終有一日,我會說服兩位改變主意。……來,喝酒。”

種診與種諮對視一眼,苦笑之餘,對趙暘敞亮大度的態度暗生好感。

接下來的時間,趙暘並未再提及招攬之事,只顧招呼種家兄弟喝酒吃菜。

四人從晌午一直喝到申時前後,喝掉了整整六七罈酒,一個個喝得頭重腳輕,趴倒在桌上。

“員……員外郎好……好酒量!”

由種諮帶頭,種家兄弟紛紛稱讚趙暘的酒量,趙暘也笑著反稱讚他們。

四人相視哈哈大笑,雖然不知究竟在笑些什麼,但看得出來,彼此的關係較之前近了許多。

臨近黃昏時,趙暘囑咐王中正去結了賬,兩個雅間、兩桌酒菜共花了他四貫多,相較小甜水巷那邊貴了整整一倍。

不過趙暘卻不心疼,反正這是他向官家討的錢。

等王中正結了賬,醉醺醺的他與同樣罪得厲害的種家兄弟勾肩搭背地下了樓梯,於酒樓外相互道別。

在道別時,種診突然抓住了趙暘的臂膀,一臉醉意但卻異常認真地道:“承蒙趙員外郎如此看重,容我與三哥……嗝,回去好好考慮一番,定給員外郎一個滿意的……答覆!”

種諮聞言不禁睜大了雙目,看似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麼。

“好、好。”

趙暘連連點頭答應,隨即與種諤勾肩搭揹著,與王中正等人一同離開了。

目送趙暘一行漸漸遠去,原本一臉醉意的種診微吐一口氣,雙目逐漸恢復澄明。

同樣逐漸恢復的還有種諮,只見捂著嘴打了個酒嗝,忍不住問道:“二哥,當真的?”

“盛情難卻啊。”

種診微嘆一口氣道:“與其一次次拒絕惹人厭煩,不如索性應下……能攀上此人,我等也不算吃虧。”

“這倒也是。”種諮微微點頭。

換若旁人,他們未必樂意,但那位小郎君深受官家信賴不說,更關鍵的是對他們誠懇、敞亮,這要再不答應,那真叫不識好歹了。

“走吧,回去歇歇,順便收拾一下,免得到時候匆忙。”

“說的是。”

且不說種家二郎、三郎自回家中歇息,收拾東西,且說趙暘一行沿著御街回到宮內。

相較種診、種諮二人更多隻是裝醉,種諤著實醉地不輕,待走到宮門處時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於是趙暘只好派魏燾、鮑榮二人將其送到宮內的住處——三班奉職在宮內有專門的住所。

安排好後,趙暘才帶著人返回垂拱殿,順路向官家覆命。

沿途,他自然也不吝打賞那些主動向他行禮的內官、宦官及禁軍。

眼見趙暘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行禮,趙禎又好氣又好笑:“怎樣?談得如何?”

趙暘拱拱手,隨即咧著嘴有些嘚瑟道:“我以誠意相待,豈會失利?……種家五郎種諤已經答應,就看官家是否願意放人了;至於種家二郎種診、三郎種諮,我瞧著也快了……”

趙禎轉頭看向,示意王守規道:“移籍之事你代他去辦。”

王守規點頭應下,又見趙禎遞來一份旨文,頓時心領神會,笑著走向趙暘,遞給後者。

“這是什麼?”趙暘疑惑問道。

王守規笑著道:“此乃官家命中書舍人院所擬的旨文,恭喜小郎君加官右正言之職。”

“右正言?”

趙暘皺著眉頭閱覽手中的旨書,從旁王守規笑著解釋道:“小郎君不是想討個言諫之職麼,右正言即是隸屬中書省的諫官,雖然品階稍低,僅有九品,但同樣具有言事、劾奏之權。”

趙暘聞言又驚又喜,猛地抬頭對趙禎道:“官家想通了?”

他並不在乎什麼品階,只要有言事、劾奏之權就足夠了。

當然,對於其他人也是如此——言官品階雖不高,但光一個言事、劾奏之權,就足以令人不敢招惹。

“哼!”

趙禎輕哼一聲,假意道:“總好過朕一次次替你善後。”

此時的趙暘尚不知自己已經闖出禍事,得償所願大為欣喜,捧著那份旨書反覆觀瞧,愛不釋手。

而與此同時,趙禎這道聖旨也已經中書舍人院發給中書門下、樞密院、三司衙門等諸多朝廷府衙,開封府亦包含其中。

權知開封府事錢明逸得知此事後又驚又怒。

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之前被趙暘彈劾那回,趙暘屬於越職言事,雖說到最後屁事沒有,但那因為有官家“違制袒護”——而官家也因此被知諫院王贄的上奏規諫。

這種事可是要被記於起居注的。

因此在權衡利弊後,錢明逸也沒考慮報復,就怕那小子再來一回,逼地官家只能授其諫官一職,免得要一次次地為其善後。

沒想到他這邊已經忍了,卻還是逃不過,官家還是授於了那小子右正言之職,這令錢明逸又驚又怒。

不出意料,待二十那日的早朝,恐怕他還是要遭到那小子的羞辱。

“官家如此袒護此子,實在令人……”

他又驚又怒,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寫一封札子,規諫官家收回成命。

但大概是沒什麼用的,畢竟他上一封彈劾那小子的劾奏,就被官家留中不發了。

次日,即正月十九,趙禎在垂拱殿翻到了錢明逸的諫書,粗略掃了兩眼後,果然還是留中不發。

而此時,趙暘帶著王中正幾人及種諤,前往殿前司衙門。

相較前一次,今日在殿前司衙門值守的禁軍可不敢再阻攔,在趙暘表明身份後忙道:“昨日都虞候便下了令,日後趙指揮使出入衙門,不必通報。”

於是趙暘便帶著種諤、王中正幾人進了衙門,徑直來到國舅曹佾的衙屋。

“國舅?”

“趙員外郎……”曹佾見到趙暘,起身相迎,微笑著道:“亦或我該稱一聲趙正言?”

雖說工部司員外郎乃正七品官階,但終歸是寄祿官,及不上右正言權重,後者那可是一個連宰輔都有權彈劾的諫官,因此曹佾改了稱呼,倒也沒錯。

“國舅客氣了,國舅也聽說這事了?”趙暘不疑其他,笑著回禮。

“唔。”曹佾點點頭,沉思許久後,忽然壓低聲音道:“有件事我認為還是讓趙正言知曉為好……昨日趙正言對率下禁軍訓話,曾稱,誰道僅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保家衛國、甘願流血犧牲者更值得傳頌!……這一席話,僅半日便傳遍營內,二十餘萬禁軍人盡皆知,個個道好,但……一旦這話傳到朝中,怕是有許多人不喜……”

趙暘一愣,待細細琢磨後問曹佾道:“昨日事後,國舅給官家呈札子了?”

曹佾微驚,連忙解釋道:“我僅是將趙正言訓軍的經過寫成札子告知官家,這是官家事先囑咐的,並未……”

“國舅別誤會,我就是隨口一問。”

趙暘自然相信以曹佾的性格絕不會隨意添油加醋,寬慰兩句後笑著道:“我說官家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嘖嘖,厲害厲害,這叫料敵於先啊。”

“最多一兩日,趙正言可要當心了。”曹佾低聲提醒道。

趙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撇撇嘴道:“本就是實情,怕什麼?……如今我也是言官,若他們敢彈劾我,我就彈劾回去,再不濟於朝議相見,決個高下!”

曹佾哭笑不得:“兩省言官與諫院言官不常置,但八九人還是有的,趙正言僅一人……”

“那又怎麼樣?”

趙暘不以為意,大不了以一敵眾,把那群諫官都給彈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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