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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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裹挾著腐朽死亡氣息的昆古尼爾已經逼近至路明非身前。
路明非從不畏懼死亡，但這不代表他會什麼都不做，任由那柄褻瀆的偽神武器輕鬆洞穿自己。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黑色長槍的槍頭。
“唰！”
路明非的手掌在腐朽的氣息下一寸寸地崩裂，鮮血飛濺。
就連周身的靈能光輝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身後的光翼逐漸凋零。
他低估了那個偽神的力量。
若放在以前，這一絲帝皇聖輝的賜福足以讓他成為“帝皇眷顧”的冠軍勇士；
有這樣一個榮譽，最最起碼能讓飽受帝國冷落的戰團兄弟們獲得更多的幫助。
可現在，聖輝的加持也僅是讓路明非短暫回覆到阿斯塔特時的身體力量。
而隨著聖輝的黯淡，路明非能感覺到力量正不斷地自體內消逝。
但他依然昂首挺胸，面無懼色，與昆古尼爾死死僵持抗衡。
奧丁終於在鏈鋸劍的尖牙咬斷自己脖頸之前將其撕扯了下來。
神血在狂湧，殘留的金色火焰還在灼燒祂的傷口，讓祂無法輕易癒合。
祂憤怒地低吼，將飽飲祂鮮血的鏈鋸劍連同其內機魂一同攥成碎片。
這一次搏殺，神明遭受了重創。
天使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路明非的手臂已經完全碳化，被他抓在手裡的神槍低聲嘶鳴，一寸一寸地破除聖輝的庇護，刺入他的身軀。
“看來你的靈魂得到庇護了呀，哥哥。”
恍然間，路明非聽到自己身邊有人低聲輕笑。
那個俊俏的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身旁。
他盯著那支好像活物一般刺入了自己胸膛的黑色長槍，精緻的臉蛋上寫滿了好奇。
“惡魔，我的靈魂將歸於黃金神座，你永遠也無法奪走。”
路明非冷聲道。
“我確實很想要你的靈魂……不過不是現在。”
“而且從現在看來，你的靈魂也沒那麼好拿了……”
自稱為路鳴澤的男孩微笑道，伸出手抓住了黑色長槍的槍身。
路明非頓時感覺來自偽神之槍的刺痛減輕了許多。
這個惡魔居然在幫助自己？
而且自己身上殘存的靈能光輝對他也沒有太大的排斥。
但現在不是深究這些問題的時候，他抓住機會，想要一鼓作氣地將黑色長槍拔出時。
遠處傳來了奧丁的沉悶誦唱。
祂只是被重創，還未殞命，祂仍殘留有力量來動用那強大的權柄力量。
浪潮奔騰的聲音重新響起。
兩邊自深淵升起的滔天水幕此刻終於得到了奧丁的感召，好似活過來一般，分裂扭轉成數十條狂暴的銀色水龍。
與它們相比，這段高架橋渺小得就如同一艘大海上顫慄的孤舟。
路明非臉色一變，猛然回頭看向了遠處仍被困在三面水幕內的邁巴赫。
楚子航還在車裡！
“子航，開車向前衝！不要停下！”
一聲怒喝忽然在這葉搖搖欲墜的小舟上爆發。
在聽到父親的話語後，楚子航沒有猶豫——或者說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機械地踩下油門。
邁巴赫的十二缸引擎吼叫，在數十條朝高架橋墜下的水龍中奔向了前方剛剛平息沒有多久的史詩戰場。
“太好了，他還活著！”
路明非鬆了一口氣，拼盡全力將昆古尼爾從自己胸口拔出，連帶著扯出了一大簇銀白色的絲線。
這些蛛網般的絲線閃爍著鑽石的光澤，但迅速就被他身上殘存的靈能光輝焚燒，燃起金色的聖焰。
“這些是命運的絲線，在昆古尼爾被投出之前，命運就已經將你的心臟和槍尖連在了一起。”
“恭喜你啊，哥哥……你是第一個脫離昆古尼爾命運鎖定的人。”
路鳴澤幽幽道。
路明非沒有理會惡魔的低語，他身上的靈能聖輝所剩無幾，但仍一往無前地衝向了流血的奧丁。
他要在世界被激流吞沒之前拖住奧丁，讓楚天驕父子離開——要是能把偽神殺掉，那就更賺！
可在這一刻，時間好似凝固住了。
眼前的世界染上了一層灰芒，高架路兩邊那轟然砸下的水龍都停下了。
路明非能看到無數晶瑩的水滴懸停在空中，無數只黑影正從高架橋下方的深淵中躍出。
他也看到了遠處的楚天驕，可他的模樣卻差點被路明非當作異形——
暴露在外的面板已經爬滿了青黑色的鱗片，兩隻猙獰的骨角在額頭處凸起，黃金瞳內流淌著熔岩般的光芒。
他渾身蒸騰著濃郁的血紅色霧氣，顯然發動這等威勢的“靈能能力”對他的負擔相當大。
這段高架橋上能正常運動的就只有他、路明非、楚子航以及那輛邁巴赫！
“帶你的兒子走！我來拖住他！”
路明非大吼。
“都這個時候就別想著弒神做成就了！趕緊帶我兒子走！”
“我還沒丟人到讓未成年給我斷後！”
楚天驕嘶啞地叫道。
路明非神色難看，拳頭攥緊了又鬆開。
“別擔心，我應該死不了……回頭你能變超級賽亞人了再進來說不定還能拉我一把！”
“現在別他嗎廢話趕緊保護我兒子有多遠走多遠啊！”
男人身軀一陣顫抖，半跪在地上大叫。
“那你最好別死了……”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兇狠的目光看向了奧丁。
奧丁的獨瞳也在凝視著他們，肩口處流淌不息的神血將裹屍布染得更加猩紅。
“回頭再進來摘掉你的頭顱，偽神……”
路明非低語道，伸出碳化的黑色手臂抓住了從身旁掠過的邁巴赫車門。
坐在駕駛位的楚子航看到了那個懷抱長刀半跪在地上，猙獰如惡鬼般的男人。
男人向他露出了微笑，滿嘴的鋒銳尖牙，嘴角的笑容向耳根延伸。
“做得好，兒子。”
楚天驕輕聲說道，看著邁巴赫一往無前，衝入了濃重的雨夜裡。
“轟！”
時間流速重新恢復至正常，滔天的激流將一切吞沒。
楚子航的腦袋一片空白，機械地駕駛著車在雨中飛奔。
他從未想到過一個男人會如此地威風，能展現出這神蹟般的一幕……
而這個男人是他的爸爸。
男人能手持妖刀斬殺黑影，刺殺神明，拉風得不能再拉風。
卻甘願在妻子面前扮演一個沒用的男人，在兒子面前扮演一個卑微的開車司機。
只為不會將他們牽扯進另一個危險的世界。
當楚子航明白這一切時已經太晚了。
在這個雨落狂流的夜裡，他失去了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