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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五年有張木板一樣硬堂堂的臉,體型雄偉如山石,說話的聲音也是硬梆梆的:“三夫人和宮裡那位太子殿下的情誼眾人皆知,往日看公子你是橫豎都不順眼,現在突然仗義執言,定是知道了您的身份,和宮裡的太子串通了一處,故意使美人計來的。聽季六說,三夫人才回府的那天晚上,宮裡就給她送了東西來,定是那時候就定下計劃了!”

“按照這樣的發展,韓大夫應該只是個引子,三夫人才是真正的後手,她先獲取您的信任,卸下你的心防,再騙取你的感情,等到你儂我儂兩情正好的時候,反手就是一刀。公子你毫無防備,最後怕是隻能含恨而終了,而三夫人入宮發財死丈夫,也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出神地念一聲衛子珩,想起當初那一段愛恨糾葛的往事,抱著她和太子殿下的兒女,歉疚地許下來世的諾言。”

和板正高大的外相不同,這位季護衛有著極具想象力的腦子。

“多慘啊。”他硬著聲,唏噓地嘆了口氣,“所以公子還是小心為上,要知道色令智昏,可不是說說的。”

衛邵淡淡地看向他,“這段時間看了不少話本子吧。”

季五年撓了撓頭,“也沒有很多。”

衛邵扯出一抹笑道:“下次再把我編進你瞎扯的故事裡,我就讓你的下半身變成一場事故。宮裡挺缺太監的。”

季五年汗毛倒豎,下意識夾緊了腿,忙大聲應道:“是,屬下再也不敢了!”

衛邵迴歸正題,說道:“沈氏確實變了。”

他與這位名義上的妻子並不相熟,她要為宮裡的太子守身如玉,好對心上人以證堅貞,他也樂得自在,從不關注。

兩人自成親以來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知道,對方心裡盼著與太子雙宿雙棲,沒有一刻不想做寡婦的,而今突然間做了改變,確實透著古怪。

衛邵心中有諸多猜測,卻不直言,他喝完水將茶杯放在床頭邊的小几上,合了閤眼,問:“你既然懷疑她,那就把季六叫過來,看她有什麼訊息沒有。”

季五年忙應了是,轉身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來了,後面跟著個身穿青色勁裝的年輕女郎。

女郎名喚季六月,是個極年輕的面貌,眉眼間和季五年的幾分相似,顯示著他二人一母同胞的親緣關係。

季五年常和衛邵出行,護衛左右,季六月則多是留守府中,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來的路上季五年已經把今日之事提前告知她了,是以一進門裡,季六月便直奔主題,稟報沈雲西這些日子的行跡。

“自打從城郊莊子裡回來,宮裡確實有送東西過來,三夫人自己倒是很少出院子。不過,有一件事……”

季六月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詞句,“前幾日三夫人身邊的荷珠姑娘去了一趟府外,替三夫人往書鋪送了一次書稿子。”

“書稿?”

“是。”季六月表情不太自然地繼續說道,“是三夫人自己寫的話本子,署的也是自己的真名。書鋪裡這兩日便開賣了。手底下的人取了一本成書來,屬下看了,故事裡……好似在故意影射秦夫人和國公爺,請公子過目。”

別說,劇情還挺吸引人的,她和她哥哥不一樣,她其實不太愛看話本子,但昨天晚上一拿到手,還是忍不住點著燈熬夜看完了。

季六月將書呈上,衛邵接過,藍皮的書封,不太厚,書名通俗易懂叫《她回到了五年前》,沈雲西三個字就印在書名旁邊。

衛邵升起了幾分興致,正好現下也沒有睡意,便徑自翻看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表情略顯古怪地將書合上。

..

安國公府內,鬧劇已歇,而此時的皇宮內苑中,身穿灰藍圓領袍的內侍快步走進了正陽宮。

正陽宮內,殷皇后一身紅綠常服,正要卸妝就寢,聽見內侍的稟報,險些把手裡的都摔了,大驚起身,顧不得儀態一把抓住那內侍,“可有事沒有?!”

內侍忙壓低聲音,回道:“娘娘放心,殿下無礙,那下藥的大夫被抓了個現行,已經收監了,奴婢叫底下看著呢。只是他後頭的人怕是不好查。”

殷皇后這才大鬆了一口氣,跌坐回椅子上,面上恢復了素日的冷靜沉穩,她冷笑一聲,“不用查也知道和東宮少不了關係!”

“當年齊淑妃聯和欽天監給我兒批命,我的邵兒才兩歲就被送居宮外,害得我們這二十年母子分離,堂堂中宮皇子名不正言不順。終於二十年過去,眼見我兒馬上就可以回宮了,她和她兒子自然坐不住了。”

“娘娘,是不是告知陛下?”內侍汪與海瞥了一眼內殿。

“他?”殷皇后呵了聲,“那老東西只會和稀泥。”

“不過,我確實得去告訴他。”殷皇后拆下珠環,眼睛一眨,淚水就落了下來,起身扯了扯嘴角,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內室。

邊跑邊哭著呼道:“陛下,你得為我兒做主啊……”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改了一下劇情,看過上一章的小天使建議重新看一下後半段哦!

第6章

◎好傢伙,看了半天,看的居然是自家的八卦◎

月落星沉,天漸大亮。

白日又出了太陽,一地陽光金燦燦的,給單調雪白的冬季多添了一道少見的色彩。

沈雲西起身差不多巳時過半,圓日半掛在東邊的天上,光亮刺眼。

她抬起手在額角邊擋了擋,才慢踏踏的下地去穿衣洗漱,將將挽好頭髮,別好玉釵,就聽見外頭有女婢敲門問:“三夫人可要用膳?”

沈雲西下意識搖了搖頭。

竹珍見了忍不住一笑,揚聲替她回說:“姐姐不必麻煩了,我們收拾收拾就回自己院子去了,那邊也該早是備好了的。”

女婢應答了,外頭很快就又安靜下來。

竹珍將架子上的狐肷披風取下,沈雲西攏在肩頭將繫帶打了個結,穿得厚厚實實的出門去。

庭院裡日頭光線好,雲上院的全貌盡顯在眼前,翠竹積雪,紅梅吐蕊,景色是十分的雅緻。

走到雪地裡,沈雲西突想起衛邵來,她遲疑地停了下來,問竹珍:“是不是該告別了才走?”

竹珍在雲上院待了一夜,也從昨夜的意外裡緩過勁兒來了,恢復了素日的穩重,說:“小姐不知道,天還沒亮院子裡就有動靜了,三爺一早就往書院了。”

沈雲西在指尖上饒了繞帕子,邊走邊想,昨夜人都暈了,今天一早居然就走了,這樣了都不曠工曠學的。相比起來,她好像顯得過於懶怠了。

她心中胡思亂著,才出雲上院,過了兩處長廊,迎面和五姑娘衛芩撞上。

這位大小姐似要出門赴宴的樣子,比那日在榮照堂還要穿得隆重華麗,陽光下裙襬上的金絲牡丹泛著光,珠玉輝輝,活脫脫一個“光彩照人”的女郎。

衛芩在趕時間,下巴一抬,也不擠兌人,只斜睨了沈雲西一眼便揚長而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雲西也沒理會她,回到合玉居,叫人在院子裡擺了桌椅用了回早午飯。

到了午時飯點,雲上院衛邵那邊叫了個小丫頭送了一批東西過來,是前朝書畫大家莊玉言的兩幅字畫圖,皆為真品,說是謝她昨夜救命之恩的。

原主喜愛書畫,見著這個必是愛不釋手,但沈雲西上輩子餓得慘了,日子過得也心累,她就喜歡吃喝玩樂,什麼字兒畫兒的她是提不大起興趣的,是以看過兩眼後就興致缺缺地叫竹珍收起來了。

小丫頭回到雲上院回話。

衛邵聽了掩卷的動作停了停,垂眸間,目光又落在了那本話本子上。

不說雲上院那處如何,沈雲西這邊才收了衛邵送過來的書畫,沒多久,秦蘭月就使了人來叫她往正院去一趟,道是有緊要事和她說。

沈雲西過去才知道是專門讓她到正院抄佛經的。

秦蘭月斜倚在榻上,從繡繃上拔出細針,“朝朝你有一手好字,骨氣洞達,京中女兒沒人能比得,所以特意叫你來幫忙。”

“將近年節,你替我抄謄幾卷經書,屆時讓底下人並香油錢一併供到佛前,好叫佛祖菩薩來年也能庇佑咱們府上人馬平安,萬事亨通。”

她風情嫵媚的眼落在沈雲西身上,“再回去太耽誤時間了,就在這屋裡謄寫吧,筆墨紙硯盡都備好了。”

沈雲西往博古架後頭的書案上看,說是幾卷,實則案頭堆了極厚的一摞。

得了,哪是叫她來幫手的,分明藉口罰她抄書的。

沈雲西想不明白自己又哪裡惹到她了。

她說道:“太多了,怕是抄不完。”

秦蘭月笑道:“無妨,今日抄不完,你明兒一早再過來就是了,加點勁,年前總能寫得完。不在快,要在誠心,抄寫的時候,你可千萬注意,莫生妄念,心要誠善。”

一邊說,一邊還不忘故意訓誡幾句。

說完她就由下人扶著,款款擺擺地去了內間。

秦蘭月一走,吳媽就催促沈雲西快些去抄書。

沈雲西在案邊坐下,她沒開啟經書,一手支著頭,一手捏著筆,發了半天呆,才在紙面上隨意地點點畫畫。

內室裡秦蘭月由綠芯伏侍淨手後,坐在床沿邊繼續給她未出世的孩子繡小肚兜。

綠芯欲言又止,“夫人今天叫她過來,可是因為聽了昨日三夫人在雲上院歇息的訊息?“

秦蘭月哧笑一聲,“想什麼呢,你當我為這個不高興,還是以為我仍惦記衛邵?他有什麼值得惦念的。你也是個糊塗的。我得閒了找點樂子,還需要理由不成。”

冬日裡本就沒有什麼得趣兒的東西可賞玩,她又身子重,怕出事,這段時日連門都不大出了,更是煩悶。自然就想找人來解悶兒。

這府裡能給她解悶兒的還能有誰?

當然是沈雲西。

死對頭不高興,她就高興。別說,見過沈雲西后,她現下心情還真是暢快了不少。

聽了秦蘭月的話,綠芯鬆了鬆氣,“原是如此。”

又道:“三夫人昨夜肯到雲上院去,估摸是想通了,只怕以後三房要和樂起來了。”

秦蘭月嗤地說道:“她想通了有什麼用,她想通了,衛邵就會和她好好過日子?你還真當她人見人愛了,世上所有男人都得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想通了才好。”

沈雲西要真對衛邵動了意,那才是好戲真正開場的時候。

衛邵這人是何等冷心冷肺,她上輩子是親身體驗過的!

她自己淋過雨,也想把別人的傘扯爛,尤其是死對頭的傘。

沈雲西如果重蹈她上一世的覆轍,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綠芯笑道:“倒是奴婢想差了。”

在裡頭坐了會兒,下人傳報管家來了,秦蘭月便又去了外頭。

過幾日就是除夕,府中事務繁雜,她又不樂意將管家權分給大夫人二夫人兩個兒媳,是以大大小小的安排都得她一個人拿主意。

半天下來,正院裡管事婆子僕婦小廝來來往往,沒個停的時候。

秦蘭月忙著庶務,乏累了便往書案邊看,見沈雲西專心低頭寫字抄書,心頭又舒坦了,她又有勁兒了!

死對頭的苦難,就是她的快樂!就這麼簡單!

..

另一頭的衛芩和沈雲西分開後出了府門,徑直往西城呂太傅府參加呂太傅孫女呂施的生辰小宴,路過書鋪時,指使婢女燕兒去買幾本新出的話本子,好備著打發時間。

沒多久燕兒就一溜煙地回來了,衛芩正捏著長柄鏡理妝抿髮,見她跑得氣喘吁吁,砰地鑽進馬車來,當即沒好氣地掀了白眼。

她拍了拍心口,罵說:“作死呢,大白日的有鬼在攆你麼,白眉赤眼地嚇我一跳。”

燕兒急急地嚥下一口氣,“小姐你快別說了,奴婢還真是見鬼了!”

她把懷裡的話本子扯出來,往衛芩跟前遞過去,指著封皮上,“你看這上頭落的誰的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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