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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機艙外的夜空黑濛濛。長時間的飛行讓人身體發出疲勞訊號,但一想到即將落地四年沒有歸來的故鄉,那種陌生又悸動的緊張感傳來,令人心絃繃緊,以致這點身體疲憊實在算不上什麼。
明笙半夢半醒,夢裡又回到四年前。
在這一年已經開始炎熱的夏夜,她輾轉二十小時,終於抵達藝術氣息濃郁的巴黎。
當在異鄉醒來,孑然一人走過香榭麗舍大街,聞到空氣中陌生的香水味,這是一種獨屬於巴黎的香味,夢幻又不真實。
還好,她沒有做夢太久,現實將她從夢中拉回。
在一場雷雨後,巴黎瀰漫青草香氣。
明笙也在Rashida的內部推薦下,順利進入奢侈品牌公司,成為一名最基層的秀場助理。
秀場助理的工作零碎繁瑣,簡直是枚六邊形螺絲釘,哪裡需要便去哪裡。
秀場佈置、模特面試、試裝預案、媒體運營、公關宣傳,所有的雜活累活她都幹過,遭受到的白眼也不僅僅來自於頂頭上司。
西方社會不會給一個新人喘息的時期,只會轟然將最殘酷的一面展現給她。
拼命壓榨她的精力時間,讓她以最快的速度成長,成為這個龐大行業運轉機器裡的一枚小螺絲釘。
明笙不知道自己熬過多少個通宵寫方案。
但勤勉的工作通常不能贏得尊重,歧視時有發生。
來自英國的女上司刻薄冷淡,常常在私底下稱呼她“那個亞洲女孩”。
一天明笙決定不再沉默。
“抱歉,Carol女士,我的名字不是亞洲女孩,事實上,每個亞洲女孩都有獨特的美,並不該用這個稱謂來定義我們。”
她當著眾人面,不顧上司逐漸難看的神色,自信又從容聳了聳肩,“就像你不會滿足於只做英國女人,不是嗎?”
只是這樣快意的時刻到底還是少數。
大多數時間,高負荷的工作壓迫她的體力,日復一日折磨她的精神。
Deadline的時候,白天剛結束高強度的秀場工作,回到狹小的公寓時已經疲憊到撐不住眼皮,但是一天的工作遠未結束。
只能強打精神煮一壺黑咖啡,靠著一杯接一杯的濃咖啡清醒頭腦。
最後在晨曦快要來臨之前,發出電郵,回到床上睡上可憐的三四小時。
這樣強度的非人生活,一直持續了半年。
直到有一天,明笙暈倒在公寓裡。
不知怎麼就不省人事,醒過來時發現額頭磕破了一塊,而她竟然躺在地板上人事不省一個小時,甦醒時血流已經止住。
鏡子中蒼白受傷的自己實在是可怖。
只不過半年時間,她就被工作折磨得面目全非。
明笙花了半個晚上思考未來。
沒有媲美同行的資歷,清城大學中文系的學歷在崇尚創意的歐洲時尚行業,幾乎是
一張廢紙。
如果沒有一個漂亮的簡歷,一份背景雄厚的資歷,她將永遠是時尚行業的最底層,可以被任何人責備挑剔,哪怕方案的創意不輸於任何白人同事,上司採納並且讚揚的,永遠是別人。
她躺在小公寓窄小的床上,暗暗下了決心。
——既然不甘心做小透明,那麼就回學校深造。
後來她邊工作邊擠時間學習,順利被比利時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服裝設計專業錄取,過了兩年天昏地暗的日子。
每天睜眼就是學習。
咬緊牙關,沒有娛樂,沒有生活,靠著比別人努力好幾倍的毅力才追趕上那些優秀同學的步伐。
畢業後重回巴黎時尚行業,明笙嚐到瞭如魚得水的滋味。
她感謝自己做了一個艱辛卻正確的選擇。
 
;睜眼,那雙漂亮的眼睛和四年前一樣清澈,只是比起那時,更多了一份時間造就的沉穩凝練。
機艙傳來空乘溫柔職業的女聲:“飛機即將落地,請各位乘客……”
明笙深呼吸,又緩緩吐出胸間一口濁氣。
——她回來了。
喬羽深夜駕車來機場接她,老同學激動擁抱在一起,互相觀察對方變化。
“我的媽,你這張臉怎麼越活越回去了,明十六啊你,誰信你二十六了。”
“你這張嘴可別太誇張了。”
明笙坐在喬羽的奧迪裡舒暢微笑,初秋微涼的天氣,很適合開車兜風,“這幾年睡得少,這張臉早就滄桑了,所以才剪短了頭髮,顯得年輕點。”
如今的她早就剪去了一頭青春黑亮的波浪卷,留著現在這樣的齊肩短髮好幾年了,上學嫌洗頭□□費時間,咔嚓一把剪掉了長髮。
這一年有時間了,住著寬敞許多的公寓,每天也會有時間保養面板,反而不願意再把頭髮留長。
也許人生過得足夠寬廣,也就不再在乎別人的目光。
自己舒服是最重要的。
“有我滄桑嗎?”
喬羽作為大廠社畜表示不服,“我比四年前還土肥圓,我同事說,這是人到中年的訊號,要我可以開始枸杞泡水了。”
嘻嘻哈哈回到喬羽那九十來平的溫馨小窩。
去年買的,家裡給出的首付,喬羽自己的工作待遇不錯,每月房貸還算輕鬆。
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兩人卻毫無睡意,洗完澡,捏著一罐啤酒在陽臺上小酌。
明笙問喬羽現在和廖擎關係怎麼樣。
喬羽表情淡淡說沒聯絡了。
“他對心理醫生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熬到人家離婚了,還願意接盤做人家女兒的後爸,我嘲諷了兩句就發瘋懟我,這朋友不做也罷。”
就在明笙回國的前一個月,喬羽也和廖擎絕交,兩人做了鐵桿閨蜜好些年,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互相上了對方的黑名單。
“人家現在是身價幾十億的青年富翁,社交圈不一樣了,哪裡瞧得上我們這種
混得普普通通的社畜老同學。”
喬羽看得很淡,深夜黯淡燈光投在她那張褪去嬰兒肥的臉上,有一些令明笙陌生的傷感。
這令她想到,時間確實將他們塑造成了不一樣的人。
有人普通安穩,有人坐在風口一飛沖天,也有人迅速沉淪。
當時他們寢室的四個女孩,畢業後際遇各不相同。
明笙出國,先工作後讀書,現在是某世界奢侈品牌女裝創意總監助理,目前被公司予以重任,派回國內組織策劃一年一度的國內大秀。
喬羽在網際網路大廠搬磚四年,典型社畜,沒買房前天天想跳槽去世界看看,買房以後死了那份跳槽的心,現在最大的夢想是養只貓。
最愛八卦的舒曼曼去了英國讀書,談了一個英國男友,在一個人口只有幾千的小鎮待著,天天罵英國這鬼地方不給她好吃的不給她好喝的,卻還是沒有回國的跡象。
最讓人吃驚的是王曉翹,畢業那年連續送走了媽媽和奶奶,她好像突然看透了生死,去了很窮困偏遠的山區做了支教老師,一待就是三年。
喬羽半瓶啤酒下肚,人有點恍惚,問她:“你真的回來辦秀的?”
坐在一旁的明笙呷了口啤酒,懶洋洋“嗯”了一聲。
“有點厲害。”喬羽嘟囔,想了想後問,“會跟很多超模打交道嗎?”
明笙沒有猶豫,“會”。
事實上,她手上已經有一張超模名單,星光確實非常閃耀。
想必大秀的那天,一定會火上熱搜。
“是嗎?”喬羽對著夜幕小聲嘀咕:“好像傅西洲的女友,就是個超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