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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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吹起火勢，周圍是煉獄一樣的場景。

  暴雨僅僅讓燒起的濃煙變成汙水，並未熄滅掉山火，讓人們沒有因為嗆濃煙昏迷過去窒息死亡，卻活生生地被焚燒得皮開肉綻。恐懼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之上，火舌舐過的草地頃刻成焦土，侍衛被迫以皇帝為圓心，一再縮小活動範圍，退無可退……

  人力在天災面前，渺小無力。

  在被捲入火焰之前，謝知行的思緒紛沓而至——

  雲皎得知他的死訊，會回溯時光來救他嗎？

  天子駕崩，大皇子必被扶持繼位，景兒能立起來嗎？幸好她對他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新帝都會善待她。

  被火焰吞噬的同時，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模糊。

  ……

  當謝知行再次睜開眼睛，他身處於一片黑暗之中。

  無盡的漆黑，絕對的寂靜。

  這就是死亡之後的世界嗎？

  謝知行低頭想看看自己的現況，卻發現任何動作都只能存在於他的想象之中，他無論是仰頭、倒立、旋轉或者在試圖找硬物撞擊自己，都是徒勞。

  當失去五感之後，謝知行的大腦運轉得越發明晰。

  他絕不想再承受葬身火海的痛苦，可是他又要在這片黑暗裡待多久？如果雲皎不救他，覺得皇帝換人來當也不錯，他是不是就要永遠待在這死後的世界了？

  就在謝知行陷入疑惑的時候，周遭再次亮起光。

  “太后，朕還是……”

  謝知行以為回到了過去，正要阻止太后去靜心寺上香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白色的房屋。

  屋子裡有六張床，光源穩定，不似燭光。

  床上的被子不是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布料，床頭的方箱會變幻光芒，他旁邊其中一張床上的老人正手握方箱，指尖上下划動，上面有時有衣著光鮮的男女表演舞蹈，有時是遠處的風景。

  難道是極樂仙境嗎？

  人人像看不見他似的，是因為他未位列仙班，只是一縷遊魂？

  謝知行抬眼向四周看去，注意到最角落床榻上的女孩。

  他的瞳孔陡地緊縮。

  女孩有著單薄的身軀，病號服明顯地不合身，裸露在外的伶仃腕骨蒼白瘦弱得燈光一照，就透出淡青色的血管紋路。

  謝知行認得這張臉。

  “雲皎！”

  他喚她，她卻像完全聽不到一樣：“你……現在幾歲？你為何要將頭髮剃光？”

  他的疑問石沉大海。

  病床邊有張矮凳，謝知行坐下來，就能和床上的她平視。

  眼前的雲皎外貌年約十二歲，頂著個鋥亮的光頭，臉孔更是隻有巴掌大，顯得一雙眼睛格外大而明亮，像只被逼著剃光了毛的貓崽兒。雖說真正的美人胚子經得起沒有頭髮的考驗，但這副形象，實在是突兀得令人憐愛之餘亦忍不住生怖。

  她沒看他，手上捧著一面水鏡。

  “期待了好久的《深宮》終於公測了。”

  “好，看我刷出一個絕佳開局！”

  雲皎自言自語的聲音很輕，他要靠近了附耳過去才能聽清。

  水鏡上出現許多文字。

  所幸的是，這邊用的文字和燕赤的沒有太大分別，謝知行能看懂。

  【永壽五年，為了充盈後宮，燕赤皇帝下旨選秀。】

  【而你將會作為其中一名秀女，開啟後宮之路。】

  接著，就是建立角色。

  謝知行有一種觀看生死簿的新奇感，聽她嘀嘀咕咕地抱怨——“氪金”可以把每個數值加滿，成為完美的女人，但她不氪金，得到的數值就是隨機的。在出身那一欄裡，她隨機了許多次，終於刷出了一個二品武將嫡女的身份。

  他好笑：“原來你在小時候就這麼有耐心。”

  因為在捏自己角色的時候，花費了太多精力，輪到設定太后和妃嬪性格時，雲皎就全部一鍵隨機了。

  唯獨在選擇皇帝性格時，她猶豫了一下，才選擇了自定義。

  【皇帝】

  性格：冷淡、腹黑、睿智

  出身：由淑妃誕下的皇長子

  這兩樣，雲皎都不在乎，她只精心挑選了立繪，在百來張立繪中精心挑選出了最帥的那一張。

  “呵。”

  謝知行唇角微勾。

  怪不得她總是盯著他的臉看，原來早就垂涎他的美色。

  不過，她的父親原本該是二品武將？是哪裡搞錯了，還是說雲源未來能夠成為武將，官拜二品？恕他眼拙，沒看出來雲源有這一方面的潛質。

  

  謝知行以為會在水鏡之中觀看到二人的邂逅。

  不料，水鏡裡雲皎的人生甚至還沒有見到皇帝就結束了。

  在等待被太監叫名進去之前，她被一個身份不明的小太醫叫走時，選擇了跟著他離開，結果被推落湖中，雖然被救了上來，可也和殿選失之交臂，打出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BE結局。

  結局：【出師未捷身先死】

  結果剖析：你的美貌引起了宮中有權勢的嬪妃注意，設計令你落選（外貌高於800點，心計低於500時觸發）

  謝知行看得無語。

  選秀當日要真發生了這樣的事，只要秀女喊冤，嚴查之下皇后必然脫不了干係：“別人叫你去你就去，傻不傻。”

  雲皎氣乎乎地讀檔重來。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這次她終於無驚無險地混到了殿選，成功以美貌和家世被留牌子，封為雲常在，賜居延禧宮。

  看到水鏡裡顯示雲皎在後宮中的第一夜平安過去，謝知行也跟著鬆一口氣。

  但，也僅僅是第一夜。

  第二天，她去請安的路上被宮女撞倒，汙水灑了一身。

  結局：【請安遲到被杖斃】

  謝知行：“……朕怎麼不知請安遲到要被奪去性命。”

  雲皎讀檔重來，頂著一身汙穢去請安，因為失儀被禁足半個月，同時成為六宮的笑柄。等禁足解除之後，她試著去乾坤宮給皇帝送點心，太監總管嫌她位分低，寵愛值又低，客氣地讓她拿回去留著自己吃吧。

  雲皎天天去御花園想偶遇皇帝，結果只碰到其他嬪妃，被她們取笑。

  好不容易碰上一回皇帝遊園，那張格外精緻的立繪畫像對她視而不見，摟著另一位寵妃施施然離去。

  謝知行攥緊拳頭，皺起眉。

  這是沒在暴雨天裡遇上她的他？

  不，這不是他。

  倒不是因為“不愛雲皎的他，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他壓根兒不會沒事逛御花園，更不曾夜夜召幸嬪妃。

  那這，到底是誰？

  千種思緒在心中掠過，謝知行定定神，繼續看下去。

  這個名為《深宮》的遊戲可以存檔，只要存過檔，就可以回到過去。而云皎每次讀檔，被翻牌子的嬪妃都會換人，於是她用這個方法不斷地讀檔，終於成功以微小的機率侍寢，刷寵愛值，升位分。

  就在雲皎一路開掛，從常在升到賢妃時，突然打出了BE的結局。

  結局：【被下毒暗害魂斷宮中】

  “啊！壞女人！”

  雲皎氣得直蹬腿。

  她讀檔回到過去，查出了下毒害自己的人，決定先下手為強：“今日本宮就要以牙還牙，讓你血債血償。”

  ……結果因為心計太低，下毒失敗，還被皇帝發現，降為答應。

  雲皎自閉了。

  “怎麼能回到過去，還在後宮中混得這麼慘，”謝知行輕撫她的眉，想將她皺起的眉頭捋開：“笨姑娘，如果能再見面，朕再教你下毒。”

  可惜，雲皎聽不到他說話。

  他只能坐在床邊，看她兒女成群，登上後位。

  “這不是挺有進取心的嗎？”

  謝知行挑眉。

  ……

  十二歲的雲皎沒滿足於母儀天下。

  她重新開了一個檔，因為當過皇后了，第二次她想放飛自我，和每一位嬪妃都交好，刷滿她們的好感度，和漂亮姐姐貼貼。

  第三個檔，她慫恿一個心計值特別高的嬪妃去屠宮。

  第四個檔，雲皎想養娃玩，於是卡BUG刷雙胎，不僅自己生，還要讓嬪妃生，足足生了五頁的崽，出宮分府，京城二環都放不下姓謝的。

  在《深宮》這款遊戲裡，後宮可謂龍潭虎穴，每天都有人被下毒，被誣陷，被無端降位。

  不過那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謝知行發現，自第二次開新檔起，雲皎就懶得自定義皇帝了，全都選擇隨機。他們的名字出身性格各不相同，立繪也一換再換。

  “你第二次就不選我了？”

  “第三次也不選？”

  幽魂狀態的皇帝站在她身後，怨念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