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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銀也很吃驚弘晳對他第一個需求竟然是個天文問題,於是他蹲下來將弘晳抱起來,走到寧壽宮殿前的空地上,一邊和弘晳曬著冬日溫軟的太陽,一邊小聲地對他說:“先秦有個叫列子的賢人,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解過這個問題,他寫得很好,道理說得深入淺出,二阿哥也能學,奴才現在背給二阿哥聽好嗎?”

弘晳沒想到添銀竟然真的知道!他立刻點點頭,捧著大腦袋,求知若渴地聽添銀微微晃起腦袋,聲音溫潤地背誦:“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注1

這篇文章短小精悍,是古代文章裡比較罕見用案例深入淺出解釋道理的文章,數千年文化積澱,後世能選入語文課本的文章自然不凡,弘晳聽完果然聽懂了!

原來是“近大遠小”的道理,他立刻讓添銀站得遠一些,然後再站得近一些,對比看了好一會兒,不僅太陽是這樣的,所有的事物都是這樣!他因此高興地跳起來:“添銀,你說得真好!我明白了!”

但這也讓弘晳冒出來一個新的問題—為什麼太陽中午的時候就離他遠,早上就離他更近呢?為什麼太陽會跑呢?這好像和太陽東昇西落有些關聯呢。

弘晳沒有馬上詢問添銀,額娘說了,他要自己先想想,想不出來才能問別人!於是他又在腦海裡儲存了一個新問題。

見弘晳這樣高興,添銀也笑了起來,眼角瀰漫出一點魚尾紋,他是個不大愛笑的人,但此時此刻見弘晳因為明白了一個新道理而眼眸發亮,他也禁不住高興起來。

他彎下腰摸摸弘晳的頭,溫和道:“不是奴才說得好,是先賢們將道理交給了奴才,奴才才能為二阿哥解答,以後二阿哥好好讀書,一定會明白更多的道理。”

弘晳點點頭:“添銀,你以前讀過書嗎?”

“嗯,奴才讀過。”添銀聞言也有些恍惚,入宮前在私塾裡讀書的日子好似恍如隔世,但他這麼多年下來,竟然一點也沒有淡忘。

“太好了!你再教我一個新的好不好?”弘晳親近地拉著添銀的手,上書房的師傅、額娘、阿瑪都覺得他應該先從《三字經》開始讀,可是弘晳早就覺得沒意思了,只有添銀願意給他講這樣的道理,讓他覺得很滿足。

於是他忍不住想從添銀這裡學到更多,想把添銀肚子裡的學問都掏出來榨乾!

添銀卻沒有為了滿足弘晳的要求取得他的信任而不顧其他,他想起小時候先生教他讀書的方法,再次蹲下來對弘晳解釋說:“二阿哥,恕奴才多嘴,這學問啊,一定要慢慢學,所謂貪多嚼不爛,咱們回去好好把這篇文章背出來,奴才再陪您逐字逐句細細揣摩,把這文章學透了再學新的行嗎?這讀書治學就像建房子一樣,地基要夯實才能建起來呢!”

弘晳是個喜歡講道理的孩子,他沒有生氣,自己想了想就認可了添銀的話,彎起眼睛笑:“好,我準你用紙筆將這文章默下來,然後你當我先生,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我認,好不好?”

添銀怔了怔,才跟著笑了:“謝二阿哥,只是奴才是無才之人,不能當您的先生。您的先生是上書房的幾個大師傅,以後這話可不能說了,否則奴才……恐怕就不能陪您了。”

弘晳有點不明白,添銀明明知道很多學問,為什麼還要說自己是無才的人?他明明可以教給他很多學問,為什麼他不能當他先生,是因為他是奴才嗎?

原來奴才是不能當先生的麼

弘晳愣住了,他之前沒有特別明確的階級觀念,因為程婉蘊從來不給他灌輸這種思想,然後此時此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添銀是他的奴才。

雖然他想讓添銀當他的先生,但在別人眼裡他是奴才,就只能做奴才才能做的事情。就好像額娘是側福晉,嫡額娘是太子妃,所以額娘要每天去給嫡額娘請安,過年入宮的時候,額娘也要先站著給太子妃佈菜,然後得了太子妃恩賞才能坐下。平日裡誰也不會在他面前說程婉蘊是奴才,但弘晳一下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有些悶悶不樂。

難道奴才就只能一輩子當奴才麼?他心裡又冒出來一個新的問題,他再次把這個問題壓在心底,準備自己想明白。

所以這幾天去上書房,他都在琢磨自己腦海裡層出不窮的問題,今兒是個霧濛濛的下雨天,添銀抱著他,小太監打傘,旺財咬書箱,然後剛進上書房,就聽見裡頭在吵架。

今兒弘晳醒得早,所以天還沒亮就到上書房了,師傅們還沒來,弘晳坐到弘暄身邊,就見坐在最前頭的十四皇叔和十五皇叔本只是拌嘴,誰知越吵越兇。

弘晳一臉迷茫,弘暄好心地替他鋪紙、擺好筆,順道低聲給弟弟解釋道:“好像是十五皇叔研墨時不小心濺到了十四皇叔衣裳上……”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他們來上學都有帶替換衣裳,十四阿哥肯定也有,去後頭換了就是,實在沒必要這樣咄咄逼人……何況,十五阿哥也道了歉,還說要拿他的衣裳賠,但十四阿哥最近因為字寫得潦草康熙批評罰了兩百張大字,本來心情就不好,於是壓根就不打算放過他。

他重重一拍桌子,怒罵道:“你賠得起嗎?我這身衣裳可是我額孃親手做的!現在被你毀了,你拿什麼賠!你屋子裡有蜀繡嗎?啊?”

十五漲紅了臉:“衣裳的事情我已經認錯了,可你方才為何要牽扯到我額娘!明明就是不小心的,你憑什麼說我額娘沒教好我!”

十五阿哥心裡憤憤不平,德妃不也是宮女出身嗎?如今位分高而已,他額娘如今還得寵呢,憑什麼十四阿哥這麼瞧不起人!

但他不敢說。

作為一個長大後敢在奪嫡時期隨身攜帶毒藥為老八求情差點把康熙氣得拔劍殺子的狠人,十四阿哥打小就混不吝,還長了一條和四阿哥不相上下的毒舌頭,主打得就是一個亂噴:“裝什麼相,我說錯了麼,王娘娘連個貴人位分都沒有,皇阿瑪根本就瞧不上她,你還敢在這裡跟我嗆聲?你算什麼?”

十五氣得眼珠子都發紅,正想著心一橫跟這混蛋拼了,就聽後頭傳來一個嫩嫩的聲音:“十四皇叔,王娘娘是皇瑪法的妃嬪,不管她是什麼位分、有沒有受皇瑪法看重,她都是是您的長輩,也是您的庶母,你不能議論她。”

十四阿哥頓時戛住,難以置信地回頭去看說這話的人——太子家的二阿哥,弘晳?

這小子敢惹他?

十四頓時就更怒了,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好哇,照這麼說,我還是你皇叔呢,你竟然敢對我不敬?肯定是身邊的奴才教壞了我的二侄子,來人!把他身邊那個太監摁住,我要替我這大侄子好好教教奴才!”

說完,十四從哈哈珠子那兒搶過馬鞭,凌空甩了個空響,對著呆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火怎麼燒到自己身上的弘晳冷笑道:“二侄子你年紀小還不懂如何御人,你身邊這幾個刁奴,皇叔替你好好教,你可要瞧好了!”

“十四!你別欺負人!有本事衝我來!”十五連忙上去要拉住他,“你——”

話沒說完,就被牛犢般的十四甩開,他一肚子窩囊氣還沒地撒呢,打幾個奴才怎麼了,又不是打弘晳,怕什麼!

十四高高舉起了鞭子。

弘晳這時反應過來了,他一把推開擔心地擋在他身前的弘暄,忽然對著屋子外頭大聲喊:“旺財!旺財!!!”

每次上課都坐在上書房門口乖巧等主子放學的旺財瞬間就暴起!

十四阿哥鞭子還沒落下去,門簾子突然被一個碩大的黑影猛地撞開了,就好似一道閃電飛速從眼前劃過,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狠狠撞倒在地,不等他喊疼掙扎起來,胸口就被碗口大的狗爪子重重踩住!

隨即,他眼前就出現了個低低咆哮著的狗嘴,兩排尖牙滴著腥味的口水,離他臉只有一個指頭的距離。

“啊啊啊啊啊——”

第90章道理

康熙今兒正好得閒,自鳴鐘的銅指標都還未指向四點,康熙就已早早起來打完布庫,用完早膳,把辮子一甩在養心殿接見臣工。

今兒不是大朝的日子,處理完幾項重要的政事,天都還沒亮。

打發完幾個內大臣,想著軍備已經議好了,老八那頭銀子也催繳回來了,算得上事事順遂,康熙心裡頭鬆快不已,因太子妃昨個說那救濟銀子的事情,他又想起太子寫的那封海防建制摺子,寫得很是不錯,高屋建瓴又腳踏實地,也不知是太子和老四老五一塊兒想的,還是在地方官員裡遇著什麼有大才的人了……康熙看完了實在滿意!

等太子回來,他們父子倆該關起門來,好好說說心裡話才是。

進而,康熙順理成章就想起去了上書房有幾日的弘晳,也不知他年紀這樣小,字學得怎麼樣了,又習慣不習慣?弘晳生得和太子幼時極像,性子卻又更平和安然,讓人不禁想多疼他,不像太子幼時追貓攆狗的,皮得差點把乾清宮的琉璃瓦蓋都給掀了。

康熙想到這兒,不由露出一點笑意來,扭頭對梁九功說:“朕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走,去上書房瞧瞧阿哥們今兒書念得怎麼樣!”

梁九功連忙彎腰“嗻”了一聲,就要派小太監去上書房通傳,被康熙擺手制止了:“哎,不要給那群泥猴子通風報信,咱就悄悄地過去,否則怎麼知道他們是真的勤學還是裝模作樣?轎攆也不必套了,今兒天好,就這麼走著去。”

皇上有這個閒心,誰敢嫌路太遠?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頂著四角剛亮起來的天往上書房去了,結果走到一半又下了濛濛細雨,幸好梁九功是個預備周全的,只一個眼色,後頭專門拿東西的小太監立刻抽出大油紙傘來,梁九功滿意地對那小太監點點頭,那小太監退下去時興奮地滿臉通紅。

梁九功親自開啟明黃大傘移到康熙頭頂,康熙其實覺著這樣綿綿的雨實在不必打傘,但他說這話肯定會被底下的奴才嘮叨,尤其是梁九功這老貨,所以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腳步微微頓了頓,繼續往上書房走去。

天越走越亮,走到上書房前頭的甬道時,竟然大老遠就瞧見了弘晳一行人。

康熙停了步子,看弘晳小小的人窩在太監懷裡還有點打瞌睡的樣子,腳邊竟還有條大黑狗替他咬著書籃,甩著尾巴,亦步亦趨地跟著。

他瞧了就覺得有意思——太子五歲的時候,康熙也把自己最喜歡的一條黃犬給了他,還手把手教他怎麼調教獵犬,那條黃犬也一直跟著太子,在打獵時替他掙了不少光,後來有一回在木蘭遇虎,那黃犬也分毫不退,衝著猛虎狂吠不止,差點就給老虎咬死了。

梁九功盱著康熙的神色,在一旁用十分懷念的口吻搭腔道:“皇上,您瞧弘晳阿哥跟太子爺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人又都行二,真是天賜的緣分似的!哎呦,方才奴才乍一眼瞧見都想掉淚呢,以前奴才也這樣揹著太子爺上學,這一轉眼,怎麼太子爺的孩子都這樣大了。”

“是啊,日子過得可真快。”康熙聽得心中一動,果然也唏噓不已,慈愛地望著弘晳揉著眼從那高個太監身上下來,又從狗嘴裡接過書籃,還認真和狗說話:“旺財,你在門口等我哦。”,狗也不叫,只是親暱地蹭著他的腳,尾巴搖得飛快,弘晳這才進了上書房。

“這孩子和保成一個樣,”康熙含笑回憶著,“保成也是小時喜歡貓啊狗的,朕不讓他帶去上書房,他還把小狗塞書箱裡偷偷帶去。”

梁九功聽著也笑:“奴才也記得,回來還挨您打了手板!”

“胡說,朕哪裡捨得打他,不過拿藤條嚇唬嚇唬他,這收著勁打呢,才沒挨著兩下,就哭得滿臉是淚,那叫一個可憐,朕哪裡又忍心再打?”

梁九功陪著康熙回憶著太子幼時的事,走到上書房門口,康熙便撅著腚從門簾縫隙裡偷偷往裡瞧,這會兒師傅們還沒來,屋子裡嘈雜一片全是猴崽子在胡亂吵鬧,康熙看得直皺眉,還掏出懷錶確認了一眼,心裡嘀咕:“雖說還沒到時辰,但這些師傅也太怠懶了,阿哥們都到了,他們竟然還沒到,哪裡有讓主子等奴才的道理!”

他決定明兒朝會要把幾個授課師傅都留下來好好教訓一頓!罰俸!狠狠罰!

蹲在門口的旺財見康熙撅著屁股探頭探腦,很是不解地歪了歪頭——它認得康熙的味道,毓慶宮裡經常有他的味道,寧壽宮也有,兩個主子身上偶爾也會帶上這種味道,所以它沒有叫。

康熙眼角餘光瞥見了旺財圓溜溜的眼睛,頗有些尷尬地直起了身子,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地拍了怕衣角,見那狗還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康熙揉了下它的腦袋,那油光水滑的短毛讓康熙都忍不住再摸了下它的背脊,低聲誇道:“真是條好狗!呦,你這骨架也漂亮!腿也結實,爪子真大,這跑起來指定很快,是個打獵的好狗!”

結果太子卻讓這樣一條好狗給兒子拎書籃子,康熙不贊同地搖搖頭,真是暴殄天物。

應該拿到獵場上去跑啊!

擼完狗,康熙突然發覺不對勁,裡頭吵鬧的聲音越來越響,康熙忍不住再次撅腚偷看,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幾個兔崽子怎麼打起來了?

好哇!又是十四那個臭崽子在欺負人!十五當年早產,生下來就比一般人孱弱,養了那麼多年也小臉尖尖,軟弓都拉不開,他不體恤弟弟就罷了,竟然還為了一件衣裳辱罵庶母?永和宮會少這麼一件衣裳?豈有此理!

近幾年越發寵愛王氏的康熙簡直出離地憤怒了!

他就要起來進去收拾十四,誰知弘晳突然開口說話了,聞言康熙微微一愣,隨即便讚許地點點頭:好孩子!說得有禮有節、不卑不亢!

這麼小年紀就能說出這樣有條理的話,這孩子和保成一樣聰明啊!

還沒等康熙感慨完,就聽十四又一通胡攪蠻纏、兇相畢露,竟然還要打人,康熙站在門口都有些暈眩,這孩子在永和宮裝得十分乖巧,康熙原本念在他是德妃幼子,養得驕縱些也是有的,想著他長大了也就好了,但今日一見,卻不僅僅是驕縱的毛病了。

恃強凌弱、以大欺小、欺辱庶母,品性如此頑劣,德妃就是這樣教子的?

康熙實在忍不了了,裡頭十五勸不動已經被十四甩到地上,弘暄的太監過去抱住十四的哈哈珠子也被一腳踹開,弘晳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幾個太監就全被摁倒在地了。

“都給朕……”康熙就要一把掀開門簾子,突然聽見弘晳著急地大喊:“旺財!旺財——”

康熙只覺著身邊襲來一陣迅疾的狂風閃電,剛剛自己誇過指定跑得快的黑狗還不等話音落下就已經利爪一蹬、高高竄起,那大狗尾巴差點都甩到康熙的臉上,隨著裡頭一陣驚呼與尖叫,康熙冷汗都下來了,連忙掀起簾子跟進去——

只見大黑狗咆哮著踩在十四身上,但這狗卻沒有咬人,只是摁著十四不許他動彈,而十四的哈哈珠子卻和主子一樣兇狠,已經敲下桌子腿往狗身上狠狠地打:“畜生!快放開十四阿哥!我打死你個畜生!”黑狗吃痛,卻只是發出咆哮狂吠,沒有傷人,也不肯放開十四。

這時,弘晳身邊那個原本被壓到在地的高個太監趁著沒人監管,連忙撲過去把打狗的哈哈珠子撞倒在地,兩人扭打在一起,他文文弱弱打不過那哈哈珠子,只能拼命抱住他、拖住他的腿,不讓他起來,自己吃了好幾拳,眼睛腫脹睜不開,卻還記得衝嚇得發抖的弘暄嚷著:“大阿哥!帶二阿哥和旺財先回寧壽宮!再派人去毓慶宮給太子妃報信,快啊!”

弘暄身邊有個太監是太子妃給的,還算機靈,趕緊撒腿就跑。

“不必了!朕全看見了!來人!住手!!”

帝王的咆哮就像靜止符咒,一時間亂紛紛地上書房塵囂及散,一瞬間跪滿了鼻青臉腫的人,弘晳看到了康熙,第一反應卻不是跪,而是跑過去摟住旺財,用還沒旺財高的身子企圖將身後的狗藏起來,他小臉煞白,用一種恐懼的目光望著康熙。

“皇瑪法,”小小的孩子戰戰兢兢,拼命摁著那狗頭,不讓它抬起臉,語無倫次地說,“旺財是好狗,它沒咬人,它是為了保護我。”

康熙望著弘晳這幅模樣,想起了多年以前,那個因貓慘死而慟哭的小小保成。

他眼眸隨之一暗。

年輕時剛做阿瑪,不懂體諒孩子的心思,只知道嚴格地要求他做到至臻完美,如今年紀大了,康熙慢慢地更看重父子親情了,回想起來卻也覺著那樣的保成……的確可憐。

那時候的保成,只怕和現在的弘晳一樣,心裡又傷心又委屈吧?

只是現在弘晳還能護著狗,那時候的保成卻只能無望地對著摔爛的貓屍哭。

康熙一大早的好心情全被敗光了,頭疼地摁住額角——自己的兒子、孫子不好處置,但身邊的奴才可以先打!康熙凌厲的目光掃過十四阿哥的那幾個哈哈珠子,沉聲發話:“把這幾個縱著十四阿哥胡鬧,非但不勸阻還作威作福的奴才拉下去打四十大板!”

十四剛從狗爪下爬起來,聞言大哭道:“皇阿瑪!是他們放狗咬我,我頭都撞青了,您瞧我傷得!嶽安他們是忠心護主,您怎麼還罰我的人?”

“咬你了?你當朕什麼都不知道呢?”康熙實在怒極了,十四竟然在他面前還敢顛倒黑白耍心眼,好大的膽子!若是他沒有過來,回頭追究起來,是不是他就要用這伶牙俐齒把錯全都推到別人身上了?這樣的心腸……康熙一時心驚又心寒,在他沒有留意到的地方,十四竟然已經長成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以後大了還了得?對這孩子不能再這樣放任不管了!

康熙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禁冷笑道,“怎麼沒咬死你這個不孝不悌的畜生!你給朕聽好了,以後不許你再來上書房!今兒回去就在阿哥所裡好生反省,再不許出來一步!到了七月,皇太后要去五臺山修佛,你也去伺候著,朕會派禁軍看著你!哪一天把你的歹毒性子掰回來了,再回宮!”

想想老大和老三,都是在內大臣家裡長大的,太子是康熙自己養的,老四是孝懿皇后撫養,老五是皇太后撫養,個個都養得好!

可見大族世家的底蘊還是有的,而十四又被德妃成了什麼樣子?之前老四守靈生病,她也不知道關懷,夜裡鎖了宮門讓親兒子發著燒淋雨,可見從來就不懂如何教子!

十四晴天霹靂,他一時哭得眼淚鼻涕全出來了,膝行道康熙腳邊:“皇阿瑪!別這樣,兒子知道錯了,兒子不想離開額娘,額娘離了兒子也不行的,她已經沒了六哥,四哥又不親近她,額娘只有兒子了,皇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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