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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格爾芬的遠洋船也駛過了赤道,進入了南半球,這滿載著大清的官員、工匠與水師官兵的二十艘大船披波斬風已經快半年了,程懷靖站在甲板上凌風而立,望著遠處漸漸顯露的蜿蜒灰色海岸線,心裡也難掩激動。
澳洲?這就是澳洲!
第153章家人
“斜落筆,扭轉,穩住,由重到輕,一邊走筆一邊提筆……這就是懸針豎……”
春日藹藹,有風掠過寂寂深庭,從萬字雕花窗外送來玉蘭淡淡的香息,還有隱隱綽綽、不慎明瞭的教幼兒習字的聲音。
十四枕著胳膊,仰面臥在榻上,睜著眼在數床架子上刻繪了幾個瓜又幾個石榴。
瓜瓞綿綿,諷刺得狠。
院子裡,胤禛手把手教弘昀寫完了一張大字,抬起頭,正好瞥見瘦得在衣裳裡打晃的烏拉那拉氏領著端著茶盤的宮女邁過門檻。
胤禛將弘昀從懷裡抱下來,站起來在一旁太監端來的白瓷盆裡淨過手,又接過蘇培盛遞過來的巾子,拭乾水漬,才向前迎了幾步,扶住烏拉那拉氏的手:“這時候出來做什麼?起風了。”
即便弘暉已夭折了一年有餘,烏拉那拉氏還是沒能走出來,她不願讓人一味顧忌著她,為了安四爺的心,她便將愁與悲都咽在肚子裡,平日裡再也不提弘暉的名字,心裡卻一直忘不了那孩子,只是她的身子再也養不回原來的樣子,反倒一日瘦過一日。
“又不是玻璃燈,吹不滅。”她微微一笑,看向半敞開的窗子,屋子裡昏暗暗的,連個走動的聲響也沒有,太監宮女都候在屋子外頭,便輕輕朝屋子裡努了努嘴:“十四爺還不願意出門來呢?”
胤禛頭疼得點點頭:“誰也不見。”
自打外室那件事發了以後,十四跪足了仨月,又窩在永和宮養傷過了年,翻過年後卻又不願回自己府上,反倒溜到胤禛這兒,強佔了他的書房,自此落地生根發了芽,誰勸也不出門不冒頭,整天悶悶不樂。
以往十四闖禍捱打的次數多了,這回雖然丟了大臉,但他哪兒回闖禍不丟臉,再沒有這樣的,烏拉那拉氏也發愁道:“十四爺府上又有孩子又有格格的,他就把這麼一大家子撂給十四福晉了?我瞧著完顏氏這心裡還不知內情,雖然被羅察勸回了府上,但也憋著氣呢,前幾日我過去看她,也瘦了一大圈,眼下全是烏黑。”
胤禛自打十四賴在他家裡以後,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烏拉那拉氏說了,兩人是夫妻,本就一體,沒什麼不好說的。十四家裡那麼多人,膝下還有兩個阿哥,全靠完顏氏一個人也不成,因此烏拉那拉氏身為嫂嫂又隔三差五去幫襯著,也聽了完顏氏一堆哭訴和嘮叨。
這樣下去的確不成。
“我進去勸勸。”胤禛把懵懂的弘昀牽給了烏拉那拉氏,自己抬腳進去了。
屋子裡不點燈,簾子也不掛起來,隨著風擺盪,明明滅滅。
胤禛背手走到榻前,十四就用被子把人從頭到腳蒙了起來。
“趕緊回家去,都多大人了,你原先不是挺硬氣的麼?”胤禛伸手把那被子從他身上硬是掀下來,然後十四就黑著臉將身子轉到了裡頭,愣是不吭聲。
胤禛本來就是個不會說軟和話的人,正想劈頭蓋臉給他一頓呲,就聽裡頭忽然傳來了十四悶悶的聲:“四哥,這麼多年我是真把八哥當兄弟的,可是他把我當什麼?”
把你當傻子唄,還能當啥。胤禛心想。
他動了動嘴唇,到底沒把這說出來,他嘆了口氣,對十四道:“我和你都是同個額娘生的,但沒有自小養在一塊兒,這性子都天差地別,何況咱們和老八還不是同胞,人心隔肚皮,你本就不該將心都掏出去,如今吃了這回虧,能叫你看明白人心,這虧就沒白吃。”
十四埋著臉說:“你不是也對太子爺掏心掏肺麼?”
“這不一樣。”胤禛道。
“哪兒不一樣?”十四倔強地轉過臉來跟胤禛對視,“你自幼多得太子爺庇護,便也親近他,唯他馬首是瞻,這同我與八哥豈不是一樣?”
“你果真是個傻子不曾,太子爺是什麼身份?老八又是什麼?素來只有太子爺照顧我、幫襯我的多,我是投桃報李、人以誠待我,我報之以誠。而老八分明就是衝著你有利可圖才對你好,他以利待你,你卻報之以誠,這怎麼能一樣?”
十四啞火了,騰地把臉又轉了進去,像個受傷的小獸一般蜷縮了起來。
傻子。胤禛撂下一句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想明白了就好生梳洗梳洗,別一副塌了天似的,別讓宮裡的額娘成天還要為了你而擔心。”
十四耳朵動了動,神色複雜地坐起身來了,望著胤禛的背影,好像頭一回才見過這個四哥一般。
什麼時候小心眼的四哥竟然也能如此心平氣和和他說那麼多話了。
可是這麼聽著卻沒有之前那麼刺耳了。
胤禛自己也覺得神奇,十四栽了這一回,好似沒以往那麼討人厭了,他好像也不再經常被他激怒了,而是對他有了幾分包容之心——這麼傻的一個人,這舌頭不會說話也是有的。
他想到那天,十四受罰關在祠堂裡,胤禛就扶著德妃回了永和宮,德妃更是不相信小兒子會這般糊塗,立刻就厲聲質問胤禛這事究竟是誰害了他,他可知道?
胤禛沒道理為了老八瞞著自己額娘,一點一點將自己的揣測說了出來。
德妃立刻就從滿心的悲傷難受化作了騰空而起的熊熊怒火,那神色恨不得活吃了良妃母子。
良妃這陣子在宮裡可不好過,德妃盤踞宮中三十多年想,拼盡全力要對付誰,若是惠妃宜妃恐怕能打得平手,但對付個失寵多年的良妃還是易如反掌。
良妃宮裡不是炭火溼了,就是屋瓦漏了,夜裡還有夜貓子成宿成宿地嚎叫,或是窗紙突然破了,冷風往屋子裡灌,隔幾日夜裡還有鬼哭聲,各式各樣折騰人的法子層出不窮,兼之皇上還在病中,這點小事沒人輕易願意去打攪皇上養病,果真讓良妃有苦難言。
關鍵是抓不住搗鬼的人。
烏雅氏在外朝沒人,在內務府可也是盤根錯節、經營多年。明面上瞧著這風波似乎已經過去了,但宮裡的風波實則才剛剛開始,老八沒受多大連累,皇阿瑪今年因生病沒法前往木蘭,太子侍疾不願離去,便派了直郡王、老三和老八替他前往木蘭接見蒙古各部。
兒子不在京城,良妃只能忍氣吞聲,沒過多久就病了,連年都沒過好。
後來又聽說連生病時抓的藥都吃著越發不好,等老八回京,他那本就柔弱的額娘都快成油盡燈枯之勢了,發了好大一通火,還要仗責良妃身邊的太監宮女,又被良妃流著淚攔下了:“這很不干他們的事,回頭鬧了出去,可別又被有心人當了把柄……無事,回頭重新抓藥來就是。”
八阿哥緊緊攥著拳頭,終究是流著淚跪在良妃面前:“兒子不孝,連累了額娘。”
“這是哪裡的話,分明是額娘連累了你……”良妃也淚溼衣襟,若不是她出身不好,否則她的兒子也不會這樣難。也都是因為她出身不好,胤禩才會被皇上批了那麼一句話,“辛者庫賤婦之子所出……”這句話以後就要跟著胤禩一輩子了,也一樣要跟她一輩子,她心裡怎麼能釋懷呢。
良妃養病養得不得安寧,八阿哥擔著責任的工部也出了不少岔子,皇上要修的圓明園第六版設計圖居然不翼而飛了,這可是上下幾十號官吏花費了約莫一年才最終畫成的,剛給皇上過目定下,裡頭每棵樹、每株花草的位置,每塊瓦片康熙都有自己的想法,如今竟然全丟了,而且也是什麼弄鬼的人都尋不出來,這下胤禩也顧不得老十四和自家母妃了,為了這事兒焦頭爛額。
而京城裡也不知怎麼回事,漸漸流傳起養外室的是八爺而不是十四爺這種話,慪得八福晉也日日不得安寧,氣得天天甩馬鞭打人,這話倒也不算全然空穴來風,聽說那抱著女嬰跳河自盡的外室是個良家子,她家裡人不敢鬧,接回女兒和嬰孩的屍骨想辦喪事,因窮得揭不開鍋,連一口薄棺都沒有,便拿出了八爺府上的帖子想討幾兩銀子,結果被門房狠狠打了出來,一路哭哭啼啼回去,街上瞧見的人不少。
八爺府上人來人往的門客、打秋風的人原本也不少,能得他的帖子不算難事,但也不是什麼市井小民都能得的,雖說這事兒證實不了什麼的,但始終是存了個疑影,讓人心裡很是不爽快。
胤禩在工部裡睡了半拉月,盯著官吏們夜以繼日地重畫了一稿,等他出來知道的時候心也冷了半截,這流言早已成了勢頭。胤禩早想到該早早將那一家子控制住的,誰知這事發了以後他立刻就被派離了京城,沒來得及佈置,做這事兒的得要個極本事又極可靠的人,匆匆篩出來的他也不放心,看那一家子還老實,能被他選中養在身邊的女人,自然得是身家乾淨本分的,胤禩便知讓人暗中盯著,誰知盯梢的人不見了,這一家子也不見了,通通人間蒸發了一般。
如今再想安排什麼都顯得添蛇畫足!這讓胤禩不由有些氣悶和心裡不安。
他恐怕還是著了道了。
就這等流言之事,若是以往十四定然都不必他說,他定然急人之所急,已經派人把事情手尾都收拾得極乾淨了,如今卻……十四怕不是與他離了心,胤禩這才更有幾分悔意,先前宮裡一直傳言皇阿瑪要為他單獨封爵,他心裡一直期望著這件事,他不想留有汙點讓皇阿瑪心生不愉,雖說沒奈何讓十四做了替罪羊,這也是並非他本願,他心裡是很有幾分愧疚的,但十四境況與他不同,宮裡他有四妃之一的德妃做後盾,宮外又有老四替他擔著,不過一頓打,傷不了他的筋骨。
本想抽空找十四好生談談心,誰知事兒一波接著一波,讓他連個喘息的勁都沒有。他自然意識到了有人對付他,這不用說,便全心全意在這上頭對付著。
好不容易等手上雜事都了了,給良妃尋的名醫也藉機送入宮了,他府上離老四家極近,想著進去瞧瞧十四,誰知門房把他迎了進去,出來的卻是烏拉那拉氏,他連忙起身見禮。
“見過四嫂,這……”
“八爺來得不巧了,”烏拉那拉氏施施然也還了一禮,“皇上才來傳的口諭,命太子爺、四爺、五爺、十三爺帶上膝下的阿哥、格格去西苑山上跑馬、獵鹿,這不,家裡大的小的全跟去了,四爺請旨將十四爺也領去了,只怕好幾日才能回來呢。”
胤禩怔了怔,只好告辭。
若只是太子攛掇的打獵,他還能舔著臉湊熱鬧,但這是康熙親口定的人,胤禩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靠近,只能懷著一點遺憾與更深重的不安,回了自個家。
誰知一回去,八福晉又哭又鬧,胤禩耐著性子哄了半天才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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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兄弟團聯歡打獵活動,正是病了一場又覺著宮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康熙領頭的。
康熙就是個宅不住的,他望著胤礽為了他的病幾乎熬得形銷骨立,兩隻眼睛都凹進去了,他心疼得不行,只想帶寶貝兒子出門鬆快鬆快。
在選人的時候,康熙便很是斟酌了一番。
這一次,他難得沒有考慮朝堂上的那些事,而是想著他的保成。
老大,得了吧,回頭倆人再吵起來;老三悶葫蘆,在敏妃這樣的庶母、長輩的百日忌辰剔頭,簡直是個不孝的玩意!為了這事兒康熙還沒原諒他呢;老四雖說騎射平平,但保成親近他,帶上得了;老五也帶上!老七別提了……老八……
康熙閉著眼想了一會兒,手指輕輕釦著桌面。
宮裡宮外的事沒有能躲過他眼睛的,之前他是病中精神不濟沒有理會,如今不論真真假假全都細細思量起來,那養外室的事果然就疑到了老八身上,只覺著那外室女和那女嬰都死得蹊蹺。
正如四爺甚至十四的脾性不會做出養外室的事來,康熙也對下頭兒子們的秉性有自己的判斷,十四頑劣歸頑劣,卻從沒聽說他好色。而那外室的家人從八爺府被打出來以後,也被康熙的人暗暗摁住了。老八那麼關心十四的外室做什麼?那外室家人不去找十四討要說法,怎麼去的老八府上?而且這麼一家子市井小民,竟然有人專門盯著,康熙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隨後又聽說素來與良妃無冤無仇的德妃,也像被激怒的護崽母虎一般,瘋狂報復良妃。如今良妃病得都起不來床了,雖然已經不大寵愛這個妃子了,但康熙終究是念舊的,便出手讓太醫院院正去給良妃瞧病,永和宮聞弦知雅意,這底下的小動作才漸漸消失了。
但這不代表康熙心裡就將這件事揭過了,他是個記性很好的人,上輩子胤礽在頭一回康熙親征葛爾丹時侍疾來遲,僅做錯這一件事,都能讓康熙耿耿於懷二十多年,直到一廢太子的時候還能提出來當成那“草灰伏線千里”的胤礽“不忠不孝”的證據,遑論如今他心裡對老八的品性也有了疑慮。
即便那一家子還沒審出來東西,康熙也不想再給老八臉面了。
扶他起來是順勢為之,將他冷落也是隨心所欲。
連帶著老九老十,也一併略過。
於是旨意下來的時候,全是與太子爺相厚的幾個兄弟,外加一個年幼的十八阿哥。
還有被四爺帶出來,康熙因對老八起疑,也就不那麼厭惡可能是頂了罪的十四了,雖說還是有些嫌棄他甘願讓人當搶使,但看著垂頭喪氣的十四,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預設了。
這下宮裡宮外又是一陣的人人側目,納蘭夫人抱病不進宮了,指了兩個皇孫的完顏氏和富察氏家裡登門的人又比先前更多了,用門縫裡塞進來的帖子、擱在門口的禮都能堆成小山了。
西苑圈養的獵物最多的便是鹿,山上還有行宮,一路上景緻極美,沿路都是盛開的花朵,天也清朗,這樣的天氣既不熱又不冷,正適合出門。春日裡踏青的人家也很多,康熙不想擾了百姓,因此這次御駕馬車沒有飾黃蓋,而是簡單的一輛青幔騾車,上頭什麼紋飾也沒有,只是車壁車轅都是加厚的,能防弓箭刀劈斧砍,後頭阿哥們極其家眷坐的車也大多如此,禁衛軍早已換上不打眼的衣裳散落在人群裡,因此一行那麼多人靜悄悄從宮門口駛出來,都沒惹人注意。
弘晉和佛爾果春還是頭一回出宮,他們雖然是生在暢春園,但那會兒還在襁褓裡呢,不記事。這回又是微服,路上行人商販擠擠挨挨的,各式各樣的味道、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勾得兩個小孩子坐也坐不住,在程婉蘊懷裡不住地向外望去,對街上每個走過的行人、挑著扁擔的小販,乃至對天邊飛過的一隻鳥都覺好奇,兩個小腦袋趴在窗子邊,小聲地挨著說話。
太子爺和幾個成年阿哥都在康熙車裡,女眷便也三三兩兩地擠了一輛車,和程婉蘊同坐的是王嬪和十三福晉,這回出來康熙專門帶了王嬪和十八阿哥,皇子家眷裡,四福晉因身體不好沒來,四爺便只帶了弘昀,五爺帶了五福晉和膝下的長子、次子與長女,因五福晉身邊要照料的孩子多,年歲又都在五六七八歲上下,正是頑皮的時候,便單獨坐著沒過來。
程婉蘊也把弘暄、弘晳、額林珠、茉雅奇都帶來了,他們年歲都比較大了,更不願意跟額娘們擠一輛車,便單獨給他們套了一輛車,如今聚在馬車裡打雙陸玩跳棋,還打發人過來要了兩回點心和茶,一路上很是自在的模樣。
王嬪懷裡摟著十八,也想掙脫去看外頭是什麼樣,王嬪連忙摁著他:“我的祖宗,外頭煙塵大,你這鼻鼽病(鼻炎)正發著呢,快好生坐著,額娘給你剝葡萄吃。”
十八就噘著嘴,皺著眉頭氣鼓鼓地坐在那兒,叉著腰說:“額娘騙人,還說是帶我出來玩的,結果什麼也瞧不見!”
王嬪哭笑不得道:“等會到了再玩,如今還在路上呢。”
程婉蘊笑著颳了刮十八的鼻尖:“是不是這時節柳絮多了又打噴嚏了?”
“可不是,想讓他戴紗笠他也不肯,說那都是女兒家戴的,娘娘你說說,嬪妾都說不過他了……”
十三福晉兆佳氏正羨慕地望著童言稚語的十八。她和十三爺成婚也有幾年了,膝下還沒有孩子,如今十三爺膝下唯一的大格格,還是側福晉瓜爾佳氏生的。
如果她也能有個十八阿哥這樣聰慧可愛又伶俐的小阿哥就好了。
程婉蘊留意到了她的神色,笑著打趣道:“十三福晉抱抱十八吧,或是讓王嬪娘娘給你換個帕子,沾了王嬪娘娘這滿肚子小阿哥的福氣,想來很快就能有好訊息了。”
“哎呀,太子嬪娘娘可真會慷他人之慨,”王嬪也笑道:“不過太子嬪娘娘說的很是,我這帕子多得是,十三福晉若是要,先找出來都有一箱子呢,回頭我專挑拿花生、石榴的圖樣讓人送到你府上,你換著用。”
十三福晉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聞言滿臉通紅,連連擺手卻說不出話來。
車馬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到了黃昏時分,天邊已經有了一些灰暗的灰色,康熙和兒子們、孫子孫女們總算到了西山行宮,即便這次出來是康熙臨時吩咐的,精明能幹的內務府上下也早就把這裡頭打點好了,程婉蘊也許久沒有跑馬了,上去騎了兩圈,最開心的便是弘晉、佛爾果春和十八阿哥了,三人好似那放歸山林的小鳥,三個小搗蛋鬼拿著沒開刃的弓箭射兔子,結果射中了弘晳的屁股,被弘晳捂著屁股扭頭怒目而視,三人一鬨而散,又跑去掏鳥蛋、看侍衛們網河裡的魚。
三人在山上的草地上打滾,還比著誰跑得快,摔了也不疼,草厚著呢。
程婉蘊活了泥巴做叫花雞,太子爺剛從康熙那頭的帳子裡鑽出來,看她在那兒忙活,躡手躡腳想從背後過去嚇唬她,誰知程婉蘊早就聽見他掀帳子的聲了,等人過來,她先發制人轉過身,用沾著泥的手指頭抹了太子爺一下臉,把太子爺都抹愣了。
“你這是後背上長了眼不成!”胤礽憤憤。
程婉蘊已經笑彎了腰,拉著太子爺去河邊洗臉,洗乾淨後便乾脆坐在岸邊相互依偎著看夕陽慢慢墜落山谷,將河面、山林與天際都攏在金色的餘暉裡。
康熙從帳子裡出來,便看到這樣一對背影。
他站住了腳步,忽然就覺著有些寂寞。
他擁有天下江山、後宮佳麗,但他最懷念的赫舍里氏已經深埋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