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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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多麼驚心動魄的時刻啊。這是多麼詭譎奇異的情景啊。
在場的人都震驚了。亞米娜雖然一直都最喜歡纏著艾爾希婭的,可是眼前的艾爾希婭還是嚇壞了她。她不由地緊緊抓住特林維爾的袖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猶豫著是不是還要躲藏到特林維爾先生的身後去。
特林維爾早就忘了去安慰他的小亞米娜了。他張著嘴,看著艾爾希婭,又看看格雷恩。終於,又看著艾爾希婭,呆呆地愣在一旁。
他們一時都無法相信。他們早已習慣了朝夕相伴的艾爾希婭嫻靜溫婉的模樣。每當看到她恬靜純潔的笑臉,心中總不免為她感到惋惜和心痛。可是沒想到,艾爾希婭小姐在聖殿長老的面前,竟然真的開口說話了。
甚至連格雷恩有時候都以為,艾爾希婭是不會說話的。
他們望著長老懷中哭泣的艾爾希婭,一動不動,呆呆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格萊特長老把她攬在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說道:“我等了你很久了。就像阿斯特拉爾先生說過的那樣—現在,把一切都交給我們吧。”
他們都不明白長老話中的深意。他們只想著艾爾希婭,她的神秘讓他們不知道她身上發生過什麼。而現在她突然打破沉默,出人意料地開口說話,又預示著什麼呢?
長老嘆息著,說道:“至少在過去的十年裡,我們一直在擔心。直到現在,雖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好在你和格雷恩都平安到達。我記得阿斯特拉爾先生說過,你能開口講話時,也預示著那件事情會很快發生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現在,很抱歉,莫妮德公主,我想要你先去休息。有些事我要和格雷恩先生他們好好談談。”
她淚眼模糊,卻已不盡然是悲傷。她善解人意的雙眸凝望著格雷恩。他說:“艾爾希婭,聽長老的話吧。我很快就會去找你的。”他還在稱呼她,艾爾希婭。
艾爾希婭溫順地答應了長老的請求。
她和一起經歷過生死磨難的朋友們一一告別。蘿意達擁抱著她,兩個年輕姑娘的臉上,淚水無法停止流淌。
他們的心依依不捨。那怕只分開一小會兒,也會讓他們開始思念她。
他們目送她在侍者的引領下,走出了大殿。他們回頭望著長老,回味著剛剛眼前才發生的那一幕,回味著長老所說的每一句話。可他們越來越糊塗了。
長老看著他們,笑道:“我能理解大家心中的所想。因為,當我知道原來竟然是這樣的時候,我也和你們一樣。也好,我很樂意為你們解開這個謎。你們都聽說過,上古時代天神之間的那場大戰嗎?”
他們點點頭,又搖搖頭。
格雷恩說道:“其實,我們知道的並不太多。我也是在先生身邊時,才聽到過一些。”
特林維爾也說道:“至於我們,還是不久前才從格雷恩那裡聽來的隻言片語。所以,我們更是所知甚少。”
長老輕輕嘆了一口氣,卻笑著說:“聽到過的人,都以為那是過去久遠年代的傳說。沒錯,可那不只是傳說。如果要想把這個故事從頭到尾講一遍,那將是很漫長的。如果諸位有興趣,我不妨也充當一次講故事的人。只是我講起故事來,只怕大家會聽的平淡無味。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只是當做故事來聽。
特林維爾早就按耐不住,他說:“請講吧,格萊特長老,我們都準備好聽您講故事了。”
“好的。那我就從你們已經聽過的地方,開始講起吧。”
天庭
博思達爾被騏爾達帶領的天神打敗,被關押在聳立入雲端的高山之巔。在嚴格地看守下,他無法得到追隨他的那些神使的幫助。他被粗大的鐵鏈捆綁在山崖上,孤零零的。
每天,會有一隻鷹帶著一罐女神葛妮思從天河灌取的清水和一塊維卡獵取的鹿肉來到山頂—那是它餵養天庭叛逆者的酬勞。剩下的已然讓他吃不飽卻也餓不死。這也是騏爾達為他殺戮新生命做出的懲罰。但騏爾達最初並不想殺死他。
可是,叛逆天神執意不肯承認他的失敗。每一個奉至尊天神之命來訓問他的神使,都被他都怒目以對。他嘲笑他們,甚至口出不遜。
他說:“我只是被騏爾達打敗了。可我永遠不會因為我所做的向騏爾達屈膝以向。那個所謂的公正的騏爾達,不也是憑藉著自己的法力,讓你們俯首帖耳的嗎?如果我承認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那麼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對同樣是依靠暴力執掌了天庭的騏爾達,發出同樣的怒吼了。
如果這次是我勝利了,難道你們這些騏爾達忠實可靠的奴僕,還會這樣對待我嗎?你們難道不會像侍奉他那樣,畢恭畢敬地,同樣跪倒在我的面前嗎?多麼可笑,多麼可悲。枉你們頭上籠罩著天神的光環,不過是些滿面紅光的可憐蟲罷了。告訴他,收起他那些可笑的仁慈吧。把他的仁慈公正,留給那些伏臥在他面前的人吧。只要他信守他的諾言,我就情願去死。”
騏爾達聽了神使帶回的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葛妮思性情直爽,嫉惡如仇。聽了博思達爾的話,氣憤難當。她說:“至尊,叛逆天神的靈魂已經無法挽救了。他不相信這個世界,是有著忠貞、誠實、堅韌、善良這些美好的品質的。他只相信他的力量和殘暴。如果您還不能下決心,那麼只能讓他的信徒,甚至還有那些徘徊觀望的,都會相信他,相信他所代表的那些殘忍暴戾的心。所有的天神都在看著呢。至尊天神,該是下定決心的時候了。”
騏爾達說道:“博思達爾本來可以成為我最得力的臂膀。而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從一開始他就認為,他比我更加強大。他從未認可過我登上天庭的寶座。雖然,我並未看重這些。但是,我之所以沒有讓出我的位置,是在擔心—擔心會有這樣一天。
雖然,我一直對他容忍再三,試圖避免這可怕的情形真的會發生。我的自責也來自此。因為,我也許早就知道,這些是不可避免的。現在,我將毫不吝惜地,對他再次法外開恩。如果他還執迷不悟,我保證,公正將會降臨。”
荷提流斯按耐不住,他的臉因興奮而漲的通紅。他說:“至尊,請讓我去見叛逆天神。我要看著那張臉對他說,他的無知與狂妄註定會讓他後悔。讓我去,我一定會讓他啞口無言。“
荷提流斯雖然年輕,但是他的睿智早已得到包括至尊在內的天神們的認可。他們都點著頭,竊竊私語,都覺得沒有比荷提流斯更合適的人選了。他一定能讓叛逆天神心服口服。
騏爾達心內暗自嘆息。看到大家都贊同,他不能反對。他說道:“去吧,荷提流斯。我知道你能做到的。不過,不要小看了博思達爾。他的聰明才智,不在所有的天神之下。他巧舌如簧,善於蠱惑最純淨堅強的心。他雖然被困在山崖上,可是,我們也只是束縛了他的手腳,而他的口舌同樣是他強大的武器。”
荷提流斯銘記在心。他來到被烏雲籠蓋的山崖,屏退了隨從,獨自一個人,登上了困住了那最狂暴最陰毒的,天神中的異類,博思達爾的山崖。
他聽到墮落神使在聲嘶力竭的呼喊。捆綁他的鐵鏈,是技藝最精湛的神匠所打造的。雖然可以在鐵鏈的範圍內行走,卻休想掙脫。即使法力如博思達爾,雖心有不甘,也終於放棄了抵抗,不再試圖將那鐵鏈打斷。
荷提流斯心中毫無憐憫,他看著那個垂死掙扎的被困者。博思達爾一刻不停地嘶喊著,毫不停息。他冷笑著:“最強大的神使,僅次於至尊的博思盧達爾,現在卻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真是可憐可笑啊。”
博思達爾聽到聲音,他扭過頭來,看見了荷提流斯。
他竟然笑了。
“看看是誰來了?這不是騏爾達的寵兒,號稱‘聰明的荷提流斯’嗎?”
騏爾達對荷提流斯的寵愛從不溢於言表,卻無法瞞過所有的天神。他們都認為,至尊對荷提流斯的寵愛,不但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理所當然的。荷提流斯年輕俊美,聰慧出眾,騏爾達對他青眼有加,沒有誰會嫉妒他,也沒有誰懷恨在心。
只有一個天神例外。那就是,荷提流斯自己。
他知道,騏爾達對自己,像是對最疼愛的幼子。這恰恰是他不能忍受的。他想要大家都知道,他是憑藉著自己的本領和對天庭的所作出的貢獻,得到大家的敬愛和現在的地位。他對騏爾達的愛,最初感到榮耀。慢慢地,榮耀之下,還有一份恥辱。
到最後,就只剩下了恥辱。
他是來羞辱這個被困的野獸,從他的內心深處打倒他,毀滅他。卻在剛一見面時,就被他羞辱。荷提流斯的心中怒火萬丈,忘記了臨行前騏爾達的忠告。
他被氣憤昏了頭,聲色俱厲地喝道:“住嘴!你這個背叛者,邪魔的首領。今天落到如此田地,還不幡然悔悟。每日對至尊大肆汙衊,至尊卻還對你抱有一絲幻想,希望你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邪惡和不可饒恕的。懺悔吧,你這個可憐的背叛者。“
“聰明的荷提流斯,你就是這樣的聰明嗎?”天庭中的叛逆者說,“你以為,我的呼喊是因為自己處於這種強加給我的不可接受的處境感到可憐嗎?你錯了。我呼喊,是想讓騏爾達和天庭之上仰人鼻息承享太平的傢伙們,和跟隨我的所有的神使都聽到。我即使被附著著騏爾達神力的鐵鏈加身,飽受屈辱,可仍不能令我放棄我的信仰。
在你之前,不是來過很多和你一樣的天神,只要看我落到如此地步,心裡就美滋滋地嗎?你會和他們一樣,得到我相同的回答。我不會為了膽怯,就屈服於那個虛偽的,坐在高高的寶座上,大談所謂公正的天神之主。永遠不會。”
荷提流斯漸漸平息下來,他冷笑道:“所有的天神和神使都知道,至尊對你是何等寬宏大量。他讓你執掌整個海洋,你把那裡變成了自己的樂園。天庭也不能阻止妨礙你。你任意而為,肆無忌憚,卻從未受到過哪怕一點點警告。直至你更加瘋狂,和那些憎恨光明的邪神為伍,殺戮天神庇佑下的新生命。現在,你失敗了,卻還是執迷不悟。你的下場,我已經能看到了。”
博思達爾也笑了:“聰明的荷提流斯啊,你能看的的,是你想看到的。而我能看到的,卻是你不敢面對的。我可以被你們殺死,卻不能讓我屈服。難道,你也是這樣看的嗎?你認為我所做的都是對天庭的背叛。所以,我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公正的嗎?
可笑,如果真的有公正,那麼,騏爾達現在的位置,就應該是我的。我的法力和他不相上下,甚至超過了他。我才是那個應該執掌整個天庭的神,而不是隻守著冰冷死寂的一片汪洋。這樣才是公正。強大者,才能配得上擁有這一切。”
荷提流斯又冷笑著,他說:“你曾經是強大的天神,可你從不曾擁有過至尊的寬容和仁厚。你根本不懂,榮耀的光環之下,真正的公正來自何方。至尊得到的都是發自內心的支援和愛戴。而你依靠的,只有殘酷帶給他們的恐懼。”
墮落神使笑了:“那麼,你呢?聰明的荷提流斯,你真的那樣想嗎?據我所知,就是那次由你提出的比試,難道真得只是想給那些無聊可笑的宴會上,增添一點荒唐的玩戲,徒使他們一笑的嗎?難道你不是真得想在天庭一眾神使面前,讓他們臣服嗎?讓大家都知道,誰才是真正能配得上天神的稱號嗎?你和我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是,我所做的更徹底。因為,我要讓他們哭。”
荷提流斯的怒火再次被激起。博思達爾看到他因憤怒而血紅的雙眼,他反而更加高興了。
他繼續說道:“可惜,你也失算了。不過,你的目的也同樣達到了,不是嗎?我同樣聽說了,阿爾多勒和歐司朗所做的雕像,不論材質、用心和技法,都比可愛的瑟爾瑪做的好得多。可是,那個一貫號稱公正的騏爾達,卻把最美的稱讚和榮譽,給了瑟爾瑪那粗糙醜陋的,用最卑賤的塵土做成的雕像—就像是你得到了第一。可是,這樣對他們都是公正的嗎?你應該感到羞恥,乖乖待在家裡,做騏爾達聽話的孩子。而不是想來這裡,看我的下場,進以嘲笑我。”
荷提流斯徹底被他激怒了。可是,博思達爾仍然無視他的憤怒,仍然用那種輕鬆地,反倒像是和知心朋友間交談的語氣和他說:“不過,無論說什麼,我都很高興。比起其他更虛偽的天神來,我更喜歡現在看到來的是你。我和騏爾達一樣,一樣的喜愛你。你知道嗎?因為,只有你最像我。雖然,你的臉上寫著對騏爾達的恭敬,深藏的野心,卻超過了我。”他看著荷提流斯鐵青的臉,繼續說道,
“只有我,才是瞭解你的。你的尊敬,並不是發自內心的。你在天庭的日子並不快樂。雖然你身為六大神使,卻並不滿足。只是,你沒有我的膽量。你不安於蟄伏在騏爾達之下,卻苦於無法解脫。你瞧不起和你一起站列在天庭上的那些神使,卻不得不屈尊與他們為伍。你和我一樣,現在內心充滿了仇恨。
只有我知道。騏爾達所倡導的那個秩序,是到了該被打破的時候了。即使我失敗了,卻希望會有後來者來替我完成。那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宏大的偉業。想想,萬物臣服在你的腳下,你說的,你做的,就是唯一的公正。你不是在心裡一直認為,自己是除了騏爾達之外,最強大的那個嗎?證明給我看吧。”
荷提流斯不想再聽他的狂妄的話語。他冷冷地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對至尊的忠誠和愛戴,是不容置疑的。我對他,像是兒子對父親那樣,忠貞不二。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一直試圖隱瞞這一點。而我也知道了,你是絕不會悔改了。那麼,你將得到什麼樣的下場,你想必已經知道了。我會如實把你的話,轉告給至尊。”
博思達爾笑道:“我知道你會的。拋棄了偽善的那提流斯,才是真正聰明的荷提流斯。仁慈,在你心中是不存在的。為此,我將感謝你。”他對著荷提流斯的背影喊道,
“你不用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而感到憤怒,那不過也是你心中真正所想的。我所播的種子,已經在你心裡紮下了根。只有那裡,才是最適合它成長的沃土,它會慢慢長大。你,無法拒絕。你,也逃不了。”
騏爾達沉思著,他看著荷提流斯的臉,蒼白而英俊。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博思達爾依舊不肯悔過嗎?”
“是的。”荷提流斯回答道,“背叛者毫無悔意,只求速死。如果他這次還能逃脫審判,只要他還活著,一旦他再次得到機會,那麼,他一定還會召集起他的信徒,再次發起對天神的戰爭。至尊,背叛者必須受到最嚴厲地懲罰。博思盧達爾必須死。非如此,不足以彰顯公正。”
眾神使都群情激奮,說道:“至尊,您已經仁至義盡。現在,是該下決斷的時候了。”
騏爾達端坐在寶座上,眉宇間閃過一絲心痛的神色。他閉上了雙眼。
他們都在想:“至尊天神的心有多麼仁慈啊!即使到了最後,還在對那個作惡多端的背叛者心存一絲愧疚嗎?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嗎?”
騏爾達睜開雙眼,威嚴地掃視著天庭之上那些期盼的目光。他緩緩地說道:“是的,我聽到了,我看到了,我盡了力。雖然,這不是我想要得到的。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能為了寬恕一個博思盧達爾,卻讓更多的生命受到踐踏。我們不只是在守衛自己,請不要忘了,我們的承諾。”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說道:“公正,總會降臨。無論任何時候。”
叛逆天神的屍體,被分成了五塊,埋藏在天庭最宏偉的高山和最深處的海底。他的頭顱被埋葬在了帕林卡巴卡瑪大陸。那是他的遺願。
他想看到那些爬蟲一樣的新生命,將會淪落到怎麼樣的悲慘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