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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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坐在涼亭裡，用餘光覷視著噴泉水池的方向。

果不其然，韋恩並未在廢棄的噴泉池停留太久。他站起身，瀟灑地理了理自己的西裝，然後就露出他那標誌性的笑容，走向西奧多目前所在的方向。

“……”

西奧多默默地咬緊了牙關。

這都不願意放過他，黑髮藍眼小男孩是上輩子給你做過絕育手術嗎？

還是說，對於這些闊佬而言，每個漂亮小孩身上都安裝了點對點強力磁鐵？

在這一瞬間裡，西奧多已經開始在腦海裡構想闊佬們的一百種死法：

馬上風、馬上風、馬上風……每種死法都是馬上風！

韋恩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西奧多沒有選擇起身重新換一個地方。

並非他不想逃離。

只是，如果離開得太過急切，他的逃避和軟弱就將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好比刺蝟不慎袒露了肚皮、鳥兒將傷口上的鮮血灑在巢穴的入口。

一旦弱點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聞風而動的鬣狗們，將在第一時間嗅見。

所以西奧多不能躲避。

根據經驗判斷，他的躲避反而會促進對方捕獵的興趣。

想想看吧，一個狼狽的、被逼到倉惶逃竄、卻又無計可施的男孩，在具有變.態趣味的富豪眼中，將成為一個多麼誘人的獵物、多麼美味的佳餚。

袖口之下，西奧多的手指無聲地握緊。但在表面上，他仍舊鎮定而漠然地看向布魯斯韋恩。

韋恩微微朝西奧多的方向俯身：“嗨，又見面了，我可以在這裡坐嗎？”

西奧多強忍著自己仰頭躲避的衝動：“您請便。”

布魯斯帶著他迷人的笑容坐下，就像看不出西奧多臉上隱隱的排斥之意似的。

他衝西奧多歪了歪頭，露出在社交上無往不利的親切表情。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孩子。如果我沒記錯，這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吧——我剛剛說錯了什麼嗎？還是你對富人有點小小的偏見？”

西奧多假笑：“怎麼會呢，您誤會了，韋恩先生。”

但與此同時，在西奧多的心裡——

是啊，他就是對富人有偏見，怎麼了。

特別是你們這樣的、住在莊園裡的、花花公子款的、黑頭髮的、有著不可告人癖好的大富豪。

想想自己前半生做下的違法亂紀之事吧。

這個問題，眼前的男人居然還好意思問嗎？

布魯斯神情有點苦惱：“你平時話也這麼少嗎？”

“請原諒。”西奧多冷淡地說，“我情緒有點緊張。”

說這話時，西奧多幾乎在惡狠狠地磨著自己的後槽牙。

“畢竟——面對韋恩先生您這樣的、非同尋常的、獨具一格的大人物，有誰能在跟您對話時不緊張呢？”

布魯斯輕鬆地大笑起來。

“天哪，孩子，你要恭維得我心花怒放了。”

韋恩忽然前傾上身，朝西奧多靠近。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差點把西奧多嚇得從凳子上跳起來，條件反射地給對方一記上勾拳。

在西奧多緊張的注視下，布魯斯對他眨了眨眼。

是那種“你願意跟我一起保守秘密”心照不宣式的眨眼。

他的雙眸明明深邃如海，但對視的瞬間，卻會讓人失神地聯想起蜂蜜、楓糖、巧克力……總之是世上所有甜蜜的東西。

“別叫我韋恩先生，不覺得這稱呼太嚴肅了嗎？如果你願意，直接叫我布魯斯吧。”

西奧多：“！！！”

西奧多顫抖著往座椅裡縮了一下。

失策了！他失策了！

拿自己應對上一位養父的經驗，代入到哥譚首富的的身上，結果就是出現了估量上的偏差。

西奧多的上一任富豪養父、斯坦利·W·梅納，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但布魯斯不一樣。

他在極度惡劣的愛好之餘，還是著名的哥譚寶貝，家喻戶曉的甜心布魯西，換女伴比換衣服還勤的那種！

所以現在，這就導致……

光天化日之下，闊佬確實沒有對他動手動腳。

但是……

西奧多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腦細胞都在發出瀕臨崩潰的尖叫。

救命啊，不要啊！

布魯斯韋恩，他好像在試圖跟自己調情啊！

在西奧多的記憶裡，斯坦利·W·梅納興致上來的時候，一般都是直接動手的。

即便發生對話，也大多是梅納個人的獨角戲。

但布魯斯韋恩的互動……怎麼說呢。

這是一款很新的變.態模式，西奧多之前從沒遇到過！

所以，他只能虛弱地抽動唇角，吐出一聲最真實的反應：“呵呵，布魯斯，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

就在西奧多瞳孔地震，內心世界觀被迫重組的間隙裡，布魯斯也在無聲地對眼前的男孩進行評估。

語言和修辭可以矯飾，但最真實的肢體反應卻不會騙人。

西奧多·格林，他從跟自己見面第一時間起，就表現出了十足的戒備態度。

是畏懼嗎？蝙蝠俠聯想到那封匿名的舉報信。

不，不是畏懼，或者說——不止於此。

如果僅僅是對強權的懼怕、對暴力行為的恐慌，西奧多的反應不會如此複雜。

無論是腳尖的朝向、襯衫下緊繃的上臂肌肉，還是隱約帶著敵意的眼神，都顯示出比起躲閃，西奧多其實更想……

藉著讓對方改變稱呼的由頭，蝙蝠俠驟然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果不其然，在他恍若無意地進入對方的攻擊範圍後，男孩的小臂猛地彈起，又用理智重新壓下。

沒錯，極其濃烈的攻擊欲。

這個男孩，正在極力掩飾著對自己的攻擊衝動。

不知這種暴力的欲.望來自於何處？

對某個特定群體的刻板偏見？對布魯斯韋恩的單方面惡感？還是無差別地面向所有人？

蝙蝠俠認為，這值得探究。

……

他、在、觀、察、我。

西奧多幾乎是毛骨悚然地意識到，布魯斯韋恩，那個男人，他正在用眼神解剖自己。

可能出於自己的天賦異稟，又或者是被生活磨練出的特殊技能。從西奧多有記憶起，他對別人的評估特別敏感。

即便韋恩笑得甜蜜無害，把他衡量的眼神藏在哥譚寶貝的完美面具之下。

但西奧多就是能肯定，對方正在琢磨自己。

就好像此時的西奧多不再是一個男孩，他被物化成一個謎團、一長串文字，可以被分門別類地填到一張表格裡面，再視具體的成分，被興致勃勃地羅列出各種處置他的計劃，PlanA、PlanB、PlanC……

然而，西奧多有什麼值得韋恩總裁掛心的地方？

平平無奇的一個孤兒、哥譚高中的一個學生，沒有背景、沒有身世、沒有錢財、甚至沒有足夠的社會關係。

唯獨在一種情況下，這些劣勢，會在某些人眼中變成優勢。

——當獵手們尋覓獵物時。

沒有背景意味著容易擺弄、沒有錢財代表著求助無門。

而缺乏的社會關係，讓他即使遍體鱗傷地默默在某間地下室裡死去，也不會被親友發現。

這不行。西奧多清醒地想。

再這麼下去，他就要被盯上了。

也是在這一刻，西奧多突然明悟：為何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上，韋恩會來到孤兒院。

他投遞的匿名信，應該沒有被發現。

而他想要解救提摩西的初衷，多半也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實現。

但，正因為伸向提摩西的魔爪被外力抑制，才導致對方的精力無處發洩。

報紙頭版上，哥譚寶貝每天都在更換新的女伴。

西奧多非常清楚，和那些女伴們的簡單交往，絕對無法滿足被三個漂亮小男孩養刁的胃口。

所以他才會來到孤兒院，挑選自己的下一個戰利品。

那座富麗堂皇的莊園，正迫不及待地等著吞噬下一個新的獵物。

西奧多手腳冰涼，隱隱的作嘔之意在他的腸胃間翻湧。

可他的頭腦，卻從未有一刻像如今這般清醒。

我必須要做點什麼。

我得打消掉韋恩闊佬的念頭，讓他知道，我不是他收集的那個型別。

現在去剃光頭、買副美瞳眼鏡已經來不及了。

那就只好從性格上下手。

以提摩西的日常表現上來看，韋恩的審美取向，應該是懂事、聽話、乖巧的。

西奧多暗暗握拳。

那麼他就來個反其道而行之——

在布魯斯韋恩恍若無意的注視下，眼前的男孩，忽然露出一個極度鋒利、危險、野性十足的笑容。

“滾遠點，賈森，別來分我的羹。”

隔著韋恩的身影，西奧多清晰地對他身後的男孩宣佈：“再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今天半夜，你身上會多出七個被釘子扎透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