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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傭帶著阮洛上樓時,發現阮洛走得比下樓時要慢很多。

只上了四五層臺階,他就扶住樓梯把手借力。

女傭道:“需要幫忙麼?”

阮洛朝她笑了笑:“用不著。上樓總比下樓難。”

女傭看出他在自我調侃,但她笑不出來,她端詳著這個差三個月才能年滿二十一歲的孩子,一時間沒說出話,只是靜靜地等著他。

她自己的孩子也這麼大,這時在做什麼呢?

在大學裡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在人海環繞的球場上馳騁,在午後的林蔭裡和女朋友幸福打啵。

可阮洛的二十一歲,是陽光都照不到的死角。他還沒享受過世間一切美好,就已落得體無完膚,甚至因腳底和腳踝的傷,上個樓梯都要像七八十歲的老頭兒一步三喘。

上到二樓,她看見阮洛臉上因喝了牛奶剛剛起來的丁點兒血色,就這麼在二三十層的臺階上燃盡了。剩下一臉如紙的蒼白。

此時只到二樓客房的大廳區域,離臥房區還有些距離。

女傭看他臉色實在慘白的不正常,像是隨時都會再次昏過去。便有意讓他休息,指著大廳裡一排軟沙發:“不著急的話,在沙發上休息會兒,我給您倒杯熱水。”

阮洛上了樓之後的確有些頭重腳輕渾身發冷,剛喝下的牛奶還有些反胃。每走一步的確挺煎熬。

他知道自己病了。

別人生病了會怎麼樣他不清楚,但是他病了,全靠自己扛。

頭疼腦熱的,扛過去也就好了。扛不過也沒辦法,那是他的命運。

他沒有條件做個嬌氣的人。

阮洛的笑容有些虛弱:“不用,我直接……”

我直接去客房休息就好。

可是話沒落音,他在女傭手指的方向,看見了一架鋼琴。

阮洛的眼睛微微睜大,他看著那架鋼琴,忽然間像是失去了說話的力氣。他愣愣地看著那架鋼琴。

女傭察覺不對,扭頭往身後看去。也看到了那架鋼琴。

那是一架純黑色的三腳鋼琴。

是傅瑜買來放在二樓客廳做裝飾的,斯坦威大黑檀限量版。他興致來時也會摸兩把,不好聽就是了。

傅瑜喜歡鋼琴,業餘時也高價聘請過國際殿堂級大師上門授課,奈何天賦實在有限,統共請過五個老師,五個老師都是受寵若驚地來,搖頭皺眉地走。

他們走的時候對傅瑜的評價很委婉,無非是“傅先生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殺伐決斷,不料竟是心懷大雅之人,不過呢,藝術於您實乃點綴,您不必對此專情。”

家丁們對此做出了十分一致的翻譯:“朽木不可雕也,你這輩子都別侮辱鋼琴了!”

而此時,看著眼前對著鋼琴發呆的阮洛,女傭想起了一件一直被他們忽略的事情——

阮洛是鋼琴天才。

五歲初露端倪,十一歲開始拿國內外少年金獎,及至十八歲,考上了國際頂級音樂院校——茱莉亞音樂學院。

可惜同年,他被阮家送進傅宅,被傅瑜折斷了翅膀。

女傭一時失語。

身為一個孩子的母親,她太能看懂阮洛此時的眼神。就像她兒子十歲那年想要一個上萬塊錢的手辦,而那時的她買不起。她拉著兒子的手離開商店,兒子被她拽著扭過頭看著那手辦時,知不可得仍奢望的神情。

十年前那個求不得的身影和眼前的阮洛重疊,女傭心底忽起一股酸澀的柔情,不知是憐憫阮洛,還是憐憫十年前那個沒被滿足的身影。

女傭環顧四周,確定二樓只有自己和阮洛後,做出了一個有些冒失的決定。

她拉住阮洛的手,像拉著十年前那個模糊身影,沒再稱呼阮洛小先生,她輕聲道:“孩子,是想彈琴了?”

阮洛扭過頭,眼底似乎多了一絲神采:“可以麼?”

女傭無法分辨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她覺得阮洛臉上的病氣都少了一分。

女傭點頭,把阮洛牽到鋼琴邊,為他開啟了琴蓋。她朝阮洛眨眨眼:“傅先生在公司呢,他聽不到,我也不會告訴他。這片區域有隔音層,樓下家丁不刻意聽也是很難聽到的,不用擔心。我們就彈半小時,半小時後準時回客房。”

阮洛在鋼琴前坐下,蒼白手指在琴鍵上輕輕劃過,像是被風吹移的羽毛。

他的語氣很認真,和他吃飯時的漫不經心全然相反,他問女傭:“你有喜歡的曲子麼?我彈給你。”

女傭在旁聽區坐下,慈和地笑道:“我哪聽得懂,不過是聽個響。”

阮洛扭過半個身子,朝女傭行了一禮:“我開始了。”

天頂琥珀色的燈光在阮洛身上蒙了一層昏黃,女傭在那一瞬間晃了神。

她不懂藝術,她只有俗人審美。

但是那一刻,她覺得阮洛優雅得像一隻純白無瑕的天鵝。覺得這樣光風霽月,比明星還好看的人,一輩子只能被困在這裡實在是蒼天無眼。

她不知道阮洛在彈什麼,只覺得琴音低沉如訴,旋律聽起來有些致鬱。

像是一種隱秘的憂傷,女傭不懂旋律,只覺不斷湧出的琴音能夠點燃她的情緒。

單論情緒來講,渲染力也太強了,跟她從前聽過的那些殿堂大師也沒什麼兩樣。

只是聽著聽著,這種沉靜的情緒卻變了,緩慢的變成了另一種情緒。那是一種很難言喻的、逐漸遞增的躁意。它們攥奪聽者的情緒,朝暗湧裡不斷下墜。脆弱的沉靜逐漸分崩離析,躁意像不斷拉滿的弓箭,呼之欲出,難以控制,岌岌可危。

女傭不懂這些,只當是自己的錯覺,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她驚駭地在琴鍵上發現了血跡。

她一下子像是從夢裡驚醒,站起來飛快地走到阮洛身邊:“你的手……”

她話說一半,忽然錯愕地捂住了嘴。

她看到阮洛的手指,是青紫交織的,指甲縫裡難以清洗到的地方,還有深褐色的血痕。此時正在冒出鮮紅的血跡。

——這雙手,像是被人碾在腳底狠狠踩過。

女傭的聲音有些發顫:“孩子,別彈了……怪我不仔細,沒發現你手指上還有舊傷……”

可是阮洛不僅沒有停下來,琴音旋律竟然在飛速加快。

拉滿的弓箭已然飛出,平靜的舊世界,已然崩毀。

音階終於明晃晃地宣洩出主人的躁亂不安,每一次敲擊都開始迸發出最急烈的聲響。

阮洛像是陷入了某種風急雨驟的自我世界無法自拔,根本聽不到女傭的勸阻了。

琴鍵很快被鮮血染了斑駁一片,琴音更如嘶吼哽咽,每一個音階都如泣血。女傭饒是不懂鋼琴,也聽出了不死不休的意味。

女傭急得伸手去撈阮洛的手:“孩子,別彈了!”

剛一撈到阮洛的手,就發覺不對。

阮洛的手太燙了。

他在發燒!

女傭定睛往阮洛臉上看去,只見他雙眼神采雖盛,但鴉羽般的長睫之下,漂亮的眼眶也蒙上了一層淡紅的血色,眼睛也沒有焦距,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他喘著氣,似在安靜裡癲狂。

女傭嚇壞了。阮洛的模樣,有點像小孩子犯了癔症病。

她強行去抓阮洛的手不讓他彈了,但阮洛忽然像是瘋了一般,發狠地推她的手,嘴裡不斷地喃喃:“不要……不要砸……你砸我吧……不要砸琴……”

“孩子,孩子醒醒。阮先生,阮洛!”女傭被阮洛指尖的鮮血染了半身衣襟。

她又驚又怕,想要強制把人制住,又怕傷了他。

她見喚不醒,在原地懊惱地跺了跺腳,當機立斷飛快轉身,狂奔著去找管家。

可是在轉過一樓的時候,差一點一頭撞進一堵肉牆上。

在撞上去的一剎那,肩膀卻被鐵鉗一樣的力道給捏住了,哪怕是在慣性之下,她也不得寸進。

她眼花耳鳴地看見忽然出現的大長腿,氣喘吁吁抬起眼,整個人差點沒了魂:“傅……傅先生!”

傅瑜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女傭血跡斑斑的衣襟上,沒等女傭說話,他就問道:“他在哪。”

女傭縮了縮頭,口乾舌燥道:“在二樓大廳的……”

話沒落音,就看見傅瑜一步三個臺階,飛快地朝著二樓轉去了。

傅瑜離阮洛越近,臉色就越難看。

這種癲狂絕望,山崩洪洩的琴音,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可也就是一瞬間,因為他被女傭衣襟上的血跡燙到了眼,整個人心急火燎,沒有閒工夫在此刻做什麼藝術鑑賞。

他是在半分鐘後看見阮洛的。

阮洛的身形十分瘦削,肩膀異於常人的單薄。他已經二十一歲了,但身形仍然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彈琴彈得極為用力,像是要傾盡他的生命彈最後的一曲。

傅瑜被鋼琴前掙扎如末路飛鳥的身影蟄得心尖一顫。

他喉結輕輕一滾,誘捕流浪野貓似地小心靠近著阮洛,輕聲喚他:“阮洛,手受傷了,先不彈了好不好?”

明明是一句溫柔的話,阮洛卻像是被最害怕的猛獸攻擊了,驟然從夢裡驚醒過來。他轉過身瞪大眼睛看著倏然出現的傅瑜,瞳孔緊縮起來,整個人應激地站起身,背對著琴張開手,面向傅瑜呈現出一種誓死保護鋼琴的姿態,他的牙關打著顫:“……不砸,別砸它,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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