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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死了。
心臟病加熬夜。
她是這麼想的。
自己飄在半空中，看著一群醫生來搶救自己，然後宣告死亡。
感覺真不賴啊。
原來人死了真的有魂啊，還挺牛。有一種這麼多年學白上的感覺。
救命，封建餘孽竟是我自己。
不過魂都不在了還搶救我，這群醫生真好。
林瑜百無聊賴的飄在空中，看著護士打電話通知人來給自己收屍。
林瑜好奇的湊過去。
打給誰啊，實在不知道有誰可以給我收屍。
護士聽不見林瑜的話，只是將電話撥出去。
林瑜湊近看看號碼，吐槽，這個不行，她都八十了，而且她怎麼可能管我。
護士打通電話後向對方講解了情況，林瑜思考了這個今年八十的小老太太會說什麼，
死的好，她就該死。
林瑜模仿一下，就被自己逗樂了。
但又覺得小老太太不會這麼惡毒。
她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林瑜點頭，對，老太太應該會這麼說。
林瑜湊近去聽，只聽到了一陣沉默。
護士又問：“你好，你在聽嗎？”
對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知道了，馬上就到。”
林瑜疑惑，怎麼回事，老太太沒罵，還真來給自己收屍了。
護士和對面人說了地址，就掛了電話，林瑜又飄回自己的屍體邊。
真醜，自己這輩子還沒這麼醜過呢。
果然，沒有氣血，再好看的五官都沒用。
這副鬼樣子被老太太看見，她不會要哭吧，林瑜認真思考了片刻，還真有這個可能，林瑜開始慌張，活著的時候就最怕老太太哭，現在死了，還是很怕。
怎麼會有老太太這麼愛哭，一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老太太來的很快，板正的衣服，花白的頭髮梳的精緻，像是出門前認真收拾過。
護士要去扶，老太太推開了：“謝謝，我不用扶，帶我去看看她。”
護士帶著老太太來看了林瑜的屍體。
白布掀開的時候，林瑜看到老太太的手顫抖了起來，林瑜靠近老太太，想要抓住她的手，卻什麼都沒抓住。
老太太顫抖著手想要摸一摸林瑜，快要碰到時又收回。
林瑜看到小老太的眼眶裡有淚。
哭什麼啊，我給你留了一大筆錢呢。
林瑜想要安慰一下小老太太。
老太太沉默許久，平靜的跟著護士走完了剩下的流程，將林瑜的屍體送去了火化場，最後帶著那一個小方盒回了家。
林瑜的魂魄跟著飄進了那老太太的家裡，桌上還擺著三張遺像，一個老人，一對年輕夫婦。
老太太把林瑜的骨灰盒放旁邊，說：“等明天吧，明天去給你弄張遺照。”
林瑜看著桌子上的年輕男女。
這就是我爸媽啊，長這麼大你都藏那麼嚴，照片都不讓看一下，怎麼現在倒是放一塊了。
老太太也說話了，像是在回答林瑜的話。
“這是你爸媽，認識一下，免得到了下面也不認識。”
“你從小就怪我不讓你見你爸媽，有什麼好見的，兩個死人，如今好了，都死了，見吧，見不完的面。”
“這麼些年，你比你爸媽還犟，都是作死的孽，我上輩子倒的什麼黴，攤上這麼一家。”
“你媽也是，有心臟病還要生孩子，我們家又沒有皇位繼承，幹什麼非要個孩子，讓你爸去結紮，猶猶豫豫，結果呢，孩子有了，媳婦沒了。”
老太太說到這頓了頓，像是在傷心。
“你爸也是個沒用的，幹什麼都沒主見，從小都唯唯諾諾，當初硬氣起來不顧反對非要娶你媽，後來……，後來又丟下你非要隨你媽去。”
“也怪我……”
“怪我，把他教的太沒擔當，早知道，早知道上次你來，就讓你留下吃個飯了。”
我思緒回到老太太嘴裡的上次。
那是老太太生日，我送的禮物被丟了出來，想要留下吃頓飯也被拒絕了。
老太太是不喜歡我的，小時候還是喜歡的，可後來，一輛飛馳的汽車飄過，血肉被撞擊的聲音混合著爺爺的悶哼聲，隨之而來的是溫熱的液體從我頭上澆下，血色遮住了眼睛，鐵鏽味令人作嘔。
爺爺為救我死了。
老太太就不喜歡我了。
她的兒媳因生我而死，她的兒子隨兒媳而去，她的丈夫因為我死於車下。
我就像個災星，攪亂老太太所有的幸福生活。
不喜歡我是正常的。
那天，老太太歇斯底里的讓我滾，讓我這輩子都別再回來。
仇恨的眼神終於殺死了我最後一滴眼淚。
於是我走了，我遠赴國外留學，D國的博士真的很難畢業，我在這個國家蹉跎五年，最終踏上回家的路途。
這些年，我給老太太匯的每一筆錢，都被原封不動的退回。
我偷偷去看過幾次，但最終還是不敢敲門，只能拜託鄰居多幫忙照顧。
在老太太八十歲生日這天，我敲響了這個我從來都不用敲的門。
老太太將我趕了出來，我說：“留我吃頓飯唄，國外的飯可難吃了，你看我都瘦了。”
回應我的是老太太的關門聲。
……
思緒飄回，我嗓子有點乾啞，想要說點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有人敲門，是我的老闆。
哦對，我死時候還在忙工作呢。
我的工作在下個月上崗，這老闆在國外認識的，幫我許多，他們公司新專案和我的研究方向有些關係，就讓我幫忙看看。
晚上洗完澡，我想著看一下資料，結果，我就沒了。
老闆被老太太拒之門外，接著來的是我的律師。
我還有一大筆遺產呢。
老太太沒要。
“捐了吧。”
律師也走了。
屋子裡一時又安靜下來。
老太太忙忙碌碌的將我的東西擺好，隨後坐在窗臺的搖椅上，目光悠悠的看向某處，像是回憶。
我湊上去看，目光順著落在某處。
那是一處牆角。
是我偷摸回來看她時，常站的地方，我站在那裡看她坐在搖椅上晃晃悠悠。
她呢，是不是也在看向我。
不然，為什麼冬天還開著窗。
也在想我嗎？就像我在異國想念著她一樣。
不知名的情緒爆發，兩行淚忽地落下。
“奶奶。”
淚眼模糊中，我像是看到小時候，放學回家的我跑過街道，投入奶奶的懷抱。
“囡囡，慢些走。”
這一句，成了我這短暫一生中大半輩子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