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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都的雨將到盡頭的時候,玄門大比進入到尾聲。
對於客棧老闆而言,最新奇的倒不是那大比選出來的幾名意氣風發的少年修士,而是終於看到了那位公子傳聞中喜靜的夫人。
自前些日子起,這位公子便一改常態,渾身冷冽的氣息也淡化了許多。
簷下細雨成珠,猶如水晶簾。一把形制古怪的羽傘輕拂雨珠,行入氤氳水汽裡。傘下正是那位謫仙般的公子,他向後伸出手,小心握住那隻修長纖細的手腕。
再往上看,那青色長裙的夫人明眸皓齒,烏髮如雲,牽著他的手並肩。
“尊夫人和公子可真是般配。”老闆由衷感慨。
聽聞這個稱呼,謝拂池有點愣神,抬頭看向時嬴,卻見他面色如常,眼底竟浮現絲絲笑意地向老闆微微頷首。
雖然她為了解困,也順便為了先趕走姬荀而讓魔尊當眾求娶,但乍一聽這個稱呼,還是有些難得的彆扭。
她默了片刻,帶幾分故意:“尊上可要自重,我怎麼就成你的夫人了?”
她自醒來後,便如同新生的嬰兒,動不動就犯困,一睡就是好幾日。清醒時倒是清醒,只是時刻不多,今日正是趁著她難得的清醒才出來走走。
他在她身側穩穩撐住傘,“現在不是,三個月後就是了。”
“這麼快。”謝拂池輕喃著。
“快嗎?”他嗓音低沉,“我只覺得太慢。”
若非她遲遲不醒,連這三個月他都不願意等。
謝拂池彎著眼眸笑,“是有點緊張,我……”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她噤了聲,今天光景很好,她暫時不想提這件事。
謝拂池還和往常一般,帶著他從街頭逛到街尾,此時霽雨初收,到處瀰漫著人間煙火氣息。
他們漫步到比試場上,正巧見那日的青陽宗師師兄弟正在比試。
謝拂池拖著腮:“辰南固然可惡,但他生前葉門生眾多,如今他一死,扶昀是不會放棄清算他這些勢力的,他們飛昇上去正好可以彌補空缺的職位。”
魔尊不語,只是將傘往她那裡傾斜了少許。
雨已經停了,但他們站在那裡,實在吸引了太多的注目,魔尊不喜歡那些黏在謝司首身上的目光。
謝拂池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不知是對那些術法感興趣,還是對那年輕的小郎君有意思,時不時還拉著他的袖子指給他看。
“這一招使得很漂亮,不知道蓬萊山主會不會收為徒,若是他不願意,我倒是可以等他飛昇後勉為其難地收入三塵司。”
見她目光專注,他索性抬起袖子蓋在她臉上,佯裝遮住雨後的天光,淡然道:“這有什麼好看的,我魔界有比這更出眾的弟子。”
大比結束後,明亮的天空上燃起各種術法的流光,十分絢爛。
謝拂池移開他一邊的袖子,露出一隻眼睛看他,忍住笑,“你好像比之前更高一點了,我以前還能到你的這裡,現在只能到肩膀了。”
謝拂池踮起腳尖,在他下巴那裡比劃一下,“但你應該在我沉睡前就過了五千歲。”
“嗯,之前怕你認不出我,一直沒有變。”
謝拂池瞭然,凡仙飛昇是不會改變容顏的,她便也下意識地以為他也不會變,但無論行淵還是時嬴,終究是天人的血脈。
“你該不會是怕我把你忘了吧?其實我眼神一直挺不錯的。”
“所以在嶽河城,你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
“這個嘛……你猜。”
兩個人開始往回走。溼漉漉的街巷,爬滿青藤的木芙蓉花樹上,灑落一串琉璃似的雨珠,在傘面清脆悅耳。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她忽然聽到魔尊開口問道:“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頓了頓,他似輕輕吸口氣,平靜道:“我可以變回以前那樣。”
謝拂池咬著蜜餞斜眼看過去,他換了髮帶,束起了濃密的鴉發,也似乎更高了一些。五官長開了,猶帶少年的清冷之意,更加深邃俊美些。
春光滲進來照亮她的瞳孔,她眨眨眼,問道:“那要怎麼做?”
聽起來她倒真是不大喜歡他這副模樣,他抿了抿唇角,“魔界有一眼靈泉,可以溫養心府,重塑真身。”
謝拂池微微撐著眼睛:“這麼神奇,晏畫要是看到一定高興,我要去看!”
他眸光閃了閃,“現在?”
也是,魔界還遠呢。謝拂池琢磨一下,“那還是等成親以後吧。”
不知想到了什麼,魔尊耳根莫名紅了些,低低“嗯”了一聲,他忽然又道:“身上那些疤……我一直在治。”
怎麼好端端提起這個。謝拂池不假思索地說:“也的確該治一下,不然看到總是難免想起以前的事。”
“不是。”時嬴湊近她,輕聲道:“是上次在星辰宮時你說我……”
眼見有什麼了不得的話要出來,一隻手飛快地捂住他的嘴,謝拂池臉皮臊紅了兩分,咬牙瞪他:“大街上的,你在說什麼呢!”
話沒說完,掌心一陣濡溼,他吻著她的手指,一片淋漓。
“那我們回去說。”
楊柳輕輕地拂過,遮擋了遊人的視線,沒有人發現,那對走在煙雨中的神仙眷侶頃刻消失在樹下。
客房裡,隔著薄薄的紗,被放在榻上的謝司首,感覺他指尖竭力剋制著衝動,在仔細撫摸她的輪廓。
窗臺上趴著睡覺的小妖怪悄悄抬起頭,好奇心剛剛大起,就被一陣風驚掠到街道上。
她“喵嗚”一聲,委委屈屈地縮在簷下。
他呼吸拂在她耳畔:“六月初六怎麼樣?”
謝拂池還算清醒:“是不是有點早?現在已經三月末了,哦,對了,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下。天界此時勢弱,我現在依然還是司首,還是要擔起一定的職責,所以不如等情況好轉些……唔……”
她最後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捏住下頜,惱怒的魔尊低頭用薄唇封緘言語。
這一路上她就沒少提天界,片刻沒忘了自己的責任和那些朋友。
紗蒙在眼睛上,而她始終只能朦朦朧朧地見到他的臉龐,明明是初春,微寒的空氣卻無端燥熱起來。
他不想停下來,謝拂池亦沒有拒絕。從滿懷激烈到細雨綿綿,只覺她心跳越來劇烈,想到她的身體,他猛地緊張起來,喘息著和她分開。
他許久才鬆手,靜靜凝視著她。
他問:“真的不行嗎?”
他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只要你活著一日,兩界就絕不會宣戰。”
恍惚間,又回到那個情愫暗生,曖昧浮動的夏天。
他依然是矇昧無知的神君,她還是那個嬉笑怒罵皆宜的上仙。
他坐擁無邊孤寂的晚霞,縱然萬般不捨,卻也絕不會強留她這一片肆意的流雲。他只會看透她的不安,並許她永不背棄的承諾。
她忽然有些難言的痠軟,不知不覺中輕聲回答他:“六月初六,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