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沙丘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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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氣今天先不要生了,老爹的話是不能不聽的,楊自厚雖心疼那瓶油,但覆水難收誰能奈何?於是嘴裡繼續小聲嘟囔著:“這啥孩子?”遂來到裡屋,明澤故意哄老爸說:“‘爸,別理他們們兩個,咱們吃飯!”說著明澤從炕上跳下來,搬起那張和自己個頭差不多的八仙桌,小心地放到炕上,麻利地拿上來碗和筷子,大蔥和醬,讓老爸上炕用餐。爺爺這時候也拄著柺棍一邊走一邊對老二和老三說:“你們兩個吃了嗎,沒吃一塊上屋吃飯。”自德和自博見大哥氣消了,便辭了楊福山的懇請,各自回屋去了。
楊自厚和明澤楊福山三個在飯桌上默默無語地草草用完晚餐。明章和明文則在三叔家悶著頭吃著那早感覺剌嗓子的小米飯,清明菜蘸醬,這味道他早已吃的厭煩了,跟剛才的燒蛤蟆肉簡直是天壤之別。不過那時候有的吃就可以了,吃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不是沒有過的。本來明章想把不念書的事婉約地跟爸講明,今時這念頭早被老爸的燒火棍子嚇得跑得到九霄雲外了,借他個膽子他也沒章程在在父親面再多說一個字。話又說回來,明月倒灑那些豆油甭說老爸心疼,就是自己也覺得可惜。
三嬸一邊吃飯一邊對明文哥倆說:“待會吃完飯你們倆先上外面去溜達一會兒,別理你爹,等氣消了就好了,打我認識他他就是那臭脾氣,改不了了。”明文哥倆聽了點頭。三嬸子接著對三叔說:“待晚上把明月抱這屋睡來吧,孩子本來就小,一天聽他嗚嗷地別把孩子嚇壞嘍!”三叔用手捏了兩根清明菜蘸了一口醬,說:“行,一點一點地住管了就好了。”
明文聽三叔說完一陣莫名,不解地問道:“三叔,你這話啥意思,明月往後就在你家住了?”楊自博說:“差不多吧,我都跟你爹說了,把明月給我家了,一來減輕一下你爹的負擔,二來我和你三嬸這不是沒孩子嗎,也算成全我們兩口子了。”明章心有不捨,問:“那我們想明月咋辦?”三嬸子笑著說:“這傻孩子,想明月就過來看唄,我們也不是飛了看不著了,這不都在一個院住嗎?”明章還是放心不下,又問:“你家要是搬走了咋辦?”
三叔接著說:“往哪搬,哪也沒咱楊家屯好,咱們一家人這不到在這呢嗎?”明章點點頭。明文想了想不是滋味,對自博說:“三叔,那你得向我們保證對明月好!”
自博無奈地笑著嗨了一聲:“這孩子,明月不給我家的話不也是我的侄女嗎,三叔對她不好嗎,對你們不好嗎,漫說當了我的親閨女,不然的話自己的直男個女和我的孩子不是一嗎?”明文聽了點頭。
晚飯結束後,明文哥倆個並肩走出家門,夏日的天七點鐘還大亮著,孩子們的玩鬧聲更加響亮起來,在大沙丘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孩子們瘋鬧的情熱遠遠蓋過了天空的夕陽的熱情,她帶著無限眷戀,依依不捨地將嫣然半面隱沒在山林之下,剩有半張情面脈脈含情地凝視著這座可愛而又充滿生機的村莊。
明章和明文一邊走一邊說:“大哥,剛才爹拿燒火棍子要打你跟瘋了似的。真夠嚇人的。不過可能是你說的話也夠氣人的,咋還和爹論起老子來?”說著明章不覺得有些忍不住笑。明文想起來還有些憋氣,說:“都是爹給氣的,動不動就打人。他發火想是被我說中了心底的愧疚唄。”明文又長嘆了一聲:“媽要不是爹動不動就火冒三丈,不問緣由的衝著媽發脾氣,說打就打,媽生來的老實,受了氣又不敢知聲,日久成疾,不然她咋能得了肺病就無法醫治,走的那麼早。要是媽現在還在的話,整天問寒問暖,咱有個最溫暖的依靠那該多好。說不定還能和媽撒嬌呢,現在可好,這一天跟驢似的,沒媽的孩子早當家,自己管自己吧。”說著話明文眼中閃爍著淚花。明章聽著也默默垂下頭。
兩個人快走至村中大沙丘的時候,見二叔楊自德家的明君正挎著土籃子,手裡拎著鐵鍁在牆根撿糞呢,看見明文二人老早的喊:“大哥二哥,幹啥去,我家是不是吃飯了?”明君和明章同歲,生日略小了些。說完把糞筐往胯骨上提了提,一筐糞已經撿滿,這對明君那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那樣不健壯的體格來說,算是一個重擔。明文看了看明君笑道:“我家吃晚了,你家也應該吃飯了。”明君聽了跨起糞筐緊走了幾步,說:“我給糞送生產隊去,待會馬上回家。”明君又對明文說:“大哥,你倆要上大沙丘的話召喚明臣、明忠、明義他們三個一聲,找不著明忠的話就上樹根底下看看,肯定在樹底下睡覺呢!”說著明君挎著糞筐踉蹌地向東頭生產隊的老房子走去。
明章看著明君踉蹌遠走的背影,不禁笑著說:“明君把這一筐糞跨到生產隊胯骨都得累掉了。”明文看了看明章輕笑一聲:“別說明君,你要不念書的話,爸也得讓你撿糞往生產隊交,掙工分。”明章搖了搖頭笑著說:“到時候再說。”
哥倆說著已來到那孩子們玩耍的樂園——大沙丘。它就座落在村子前趟房的兩戶人家中,東邊是範貴家,西邊則是明文叔伯二叔楊飛虎家。兩家人躍過牆頭就是沙丘的叢生林木,直屬沙丘地。而南北兩邊是兩片不足十米寬且很濃郁的小林帶,林帶邊正便是南北兩條東西走向的人行街道,北道為主,將楊家莊分成主要的兩趟房,南為次,將楊家莊又分割出僅有七八戶人家的第三趟房子,那沙丘基本上完全由沙子堆砌而成,周邊斜坡而上,兀自高出周圍約有六七米,佔地足有六七百平,沙丘頂端也有三四百平,十分平整,它整體形狀恰似削去頂端的圓錐體,已記不清是何時候形成如此奇特的地貌,還是何人有意為之。日久年深沙丘周身生出幾多荒草,更點綴幾許野花,幽芳淡淡。沙丘上樹木難以生長,但其腳下週邊卻樹木參差叢生,高樹有問天之姿,矮木不僅有攔路之勢,也有遮掩之所,日光很難直射到樹根下,林間唯一的一條羊腸小路邊上也不乏有野花相隨。楊樹雖在此處佔據大半江山,不過稀有的幾棵柳樹獨居一地,更顯出其姿態婀娜娉婷,彷彿一位美麗的芳華佳人在舞臺上悅情地展示著自己優雅的身姿。
唯一的一處橢圓形淺水窪貼附在小路的林邊,將沙丘下這一撮濃密的楊樹林分割成兩片,這一池波光之地雖水淺,但卻長存不絕,水質清淨,如一塊鮮瑩的卵玉一般安靜地鑲嵌在綠林中,常引來飛燕來此啄泥,即使這裡孩子們喧鬧頻繁,偶爾還是有不知哪裡的野山雀來光顧。
明文和明章來到大沙丘的林邊,看那沙丘半坡處正有孩子們一個個造得漢流滿面,塵土一身尚且歡叫聲不停,如小野馬一般正在拼力地向上爬,那領頭的其中一位正是二叔家的明臣,另一位是二社的程海家的二兒子程德旺。程海生有五子三女,大女兒最大,長子程德凱由於那年七月份鎮委書記下鄉路過楊家屯,正值天黑,又是連雨天,書記不辨路徑,黑燈瞎火的竟把吉普車開進了壕溝裡,摔斷了腿不能動彈,正趕上程德凱那天和老爺子澄海吵架,來了虎勁大雨天跑了出去,正巧從溝中路過,聽見下面有隱隱的叫苦聲,又辨別出下面好像是輛吉普車,知下面人非同一般,便將書記從車內背了出來,救回家中,傾盡家資,連夜請醫尋藥,暫為書記治療。又以家中僅有的粗茶淡飯招待書記。從危難中救命之恩情,書記怎能忘卻?感激的五體投地承諾定要報答程海一家。待雨過天晴,其腿傷好轉,便為程德凱在春風鎮上某了個得心的職位,幹得順風順水,沒過幾年,書記有意提拔他,再加其那時工作賣力,辛勤忘我,又進升至鎮長職位,一家人都沾光,更是老早地娶妻生子,春風得意。
程德旺在兒子中排行老二,今年十六歲,比明文小一歲,但個頭卻和明文不相上下,長得卻照明文壯得多。仗著老爹程海是生長隊隊長,大哥又在鎮上,他一家幾個孩子在半大孩子中橫行霸道,沒有幾個敢惹他們的,陳德旺更得了外號‘程大王’。一社楊氏家族雖多,也少有幾個敢違抗生長隊長程海的指令。因而這程海一家在楊家莊雖是孤家寡人一個,但卻一家獨大,任我行來,誰敢動他就是太歲頭上動土,沒有好日子過。
‘程大王’見其他的孩子只爬到沙丘半路便怕高退了回去,在下面林帶裡一邊打鬧,一邊捉迷藏,唯有楊明臣和其爬得一樣快,不相伯仲。程德旺一向都習慣了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感覺,有人敢和自己爭鋒,真是豈有此理?於是乎肚子裡的壞水開始上冒,見明臣快要超過自己,他隨手便抓起一把沙土朝明臣扔去,明臣正向上爬得賣力,哪注意得到程德旺這一手,一把沙子弄得他一臉全是,嘴裡也沾了光,程德旺哈哈大笑:“小免崽子,跟我倆賽臉,讓你知道老子的厲害。”
明臣抹了一把臉,擦去臉上的沙土,雖然比程德旺小了三歲,個頭也矮了一節,但卻毫不示弱,隨口便罵:“姓程的,我是你爺爺。”程德旺聞聽一腳蹬了過去,明臣立馬倒仰在沙丘上,這沙丘似乎有意為孩子們的打鬧而設計的,磕著碰著跌個跟頭,摔上一跤對這村中經練過的孩子們來說絲毫不是事,無關痛癢。明臣不忿,爬起來和程德旺糾打在一起。明文兩個在下面林地裡隱約看見兩個人糾纏起來,一邊喊著快停手,一邊忙向沙丘上奔來。
二人來到沙丘半山腰時,明臣已被程德旺牢牢地騎壓在身子底下,見明文和明章來到,便喚道:“大哥二哥快來幫忙啊!”明文趕忙伸手攔開程德旺,說:“拉倒吧,別打了。”程德旺哪裡聽得進明文的話,依舊騎在明臣身上,掐著他脖子不放。明文不耐煩地問:“咋地,以大欺小啊你?”程德旺聽言從明臣身上起來,罵道:“操,我他媽就欺負他了咋地,不服你們哥幾個一起上!”說著“當”一挙已打在明文肚子上,趁明文來不及反應,就勢又給明文來了個嘴巴。明文哪裡做好和這個小王八蛋打架的準備,便已經被狠狠地來了兩下,明臣被明章扶起來,見狀喊起來:“大哥,快打他!”6
明文此時如夢方醒一般,嘴巴和肚子疼的滋味讓他上前和程德旺撕打起來,但那氣勢上先已輸了一半,程德旺這邊像瘋狗一樣狠命毫不留情地嚮明文挙腳相加,而明文在他這套喪心病狂的瘋狗拳腳下顯得十分膽怯,畏首畏尾,幾分鐘下來,明文吃虧不少,明臣見此情形一拉明章的手說:“二哥,上!”明章與明臣一同加入戰鬥,哥三個一同夾擊程德旺。程德旺在孩子中從小打架到大,可以說是久經沙場了,兇猛而不失靈利,明文哥三個瘋鬧過不假,可真正和別人打架的時候又有幾回,雖然三個人數量上佔優,但實際上也沒在程德旺身上佔多少便宜,不多時程德旺被費力地放倒了,可明文哥三個也隨著程德旺一起滾下了沙丘。四個人一邊向下滾還一邊拳打腳踢,一路來弄得塵土飛揚。下面的孩子們也都忘記了歡耍追逐嬉戲,都站在沙丘腳下看熱鬧。
幾個人在沙丘底下也撕打得難解難分。這時七歲的楊明義也光著上半身,只穿著褲衩加入了戰鬥。程德旺的兩個剛過十歲的親兄弟程德功、程德宇乾,不滿十歲的老弟程德坤也和二哥一同並肩做戰。場面異常混亂,難解難分,一時不可開交。這會兒西院的楊飛虎從此路過,看到沙丘下孩子們撕打在一起,忙上前制止恐嚇,半天才停息了這場撕打,好歹把程德旺一夥和明文他們分開。程德旺臨走時指著指著明文罵道:“等著明天我放馬遇見你看我咋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