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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日暮西斜之時。
王家母子、王氏在婉拒共用晚膳後,與盧家人告別後踏上了歸途的馬車。
搖晃的馬車之中,王五夫人低聲詢問著兒子王鑑的意思。王鑑是家中的次子,從小卻極有主意,治學又極為勤勉。
年幼時,數九寒天,兄弟好友都在家休整,唯有王鑑依舊勤學不輟。待他長大了,又入朝為官,一路被提拔重用,眼看著便要外放。
如此,家中長輩更是無法不顧他的意願替他決定事情,眼下,相看盧九娘一事自然也是得顧及王鑑自己的意思。王五夫人含蓄地說了句“七郎,依我看來,九娘子秀妍溫婉,出生名門,是個極好的貴女。”
王鑑此刻還沉浸在再見幼時恩人的震撼裡,聞言也只是說了一句,“母親所言極是,九娘子確實不愧為世界貴女的典範。”說罷,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對著王氏說。
“姑母,上元節花燈之夜,我能否單獨與九娘子說句話?”
此話有些突然,卻也不出格。
時下新朝初立不過二十載,前朝的各種規矩都隨著戰火灰飛煙滅。男女大防亦是如此。更何況,上元節乃是公認的男男女女外出遊玩的日子,七郎和阿蕤也算是拐著彎的親戚。若是在路上遇見了,去酒樓茶館裡閒坐片刻說說話也不算什麼。
王氏暗暗在心裡思索著這些,只是阿蕤到底是盧家的小娘子,自然也要先遞個話給盧家人。免得到時候,王鑑突然出現不小心唐突了小娘子,反倒叫兩家結下了仇怨,自己也會孃家婆家兩邊不討好。
想通了這些,王氏便爽快的答應下來,準備隔日便使人去知會盧家一聲。
而東宮之中,宮婢太監們無半點過年的喜色。他們這一切變化都是因為東宮主人的太子殿下,近些日子臉色毫無半點歡愉。
太子殿下不是一個隨意遷怒宮婢太監的人,但他臉色的不虞仍舊讓整個東宮膽戰心驚。
自知道父皇母后有意選妃時,太子殿下便著意暗示將盧蘄調任京中,更是處心積慮把盧秉真推入皇后娘娘擇媳的範圍,沒想到這一切的籌謀都因為范陽盧家的拒絕付諸東流,說不挫敗是假的。
太子殿下本想就那日的賞賜將自己為盧秉真蒐羅來的各色東西都送走,以此絕了自己的心意。但是王家七郎王鑑在初一那日隨母親、姑母去盧家拜訪的事情是瞞不了人的,自從太子得知此事後心中一直焦灼。
這些日子以來,太子殿下每日都是輾轉反側,唯恐哪一天就會傳來范陽盧家和太原王家聯姻的訊息。輾轉反側半月有餘之後,太子殿下終於決定去見盧秉真一面。
只是盧秉真被范陽盧家保護得很好,盧蘄夫妻自從知道皇后娘娘的打算之後又一直防範著,實在找不到機會。
直到上元節的到來,終於給太子殿下了機會。太子殿下知道以盧蘄夫妻對盧秉真的寵愛,不可能這一天還拘著她,定會讓她出門遊玩。只是如何支開范陽盧家的人就成了大問題。
而此刻的盧秉真完全不知東宮之中太子殿下的打算,她還興致勃勃地期待著上元節的到來。一年之中最讓小郎君和小娘子們最嚮往的就是上元節的花燈,就連一貫沉穩的盧秉真也不例外。
上元節那天,盧秉真早早就從睡夢中醒來。守夜的融雪捂嘴一笑道,“我還從沒在冬天裡見過小娘子這麼想起床的時候。”盧秉真佯裝生氣道,“既然這樣,那融雪你今天就別跟著我出門了。”
融雪連忙告饒,屋內嬉笑聲響成一片。
今日盧秉真的裝束很是喜慶,大紅色穿花白蝶妝緞襖、水紅密織金線合歡花百迭裙,外披一件象牙白猞猁孫大裘。因今日要出門遊玩,在街上難免遇見相熟的長輩親戚,所以頭上多戴了兩件首飾。
髮髻上插著千葉攢金牡丹長簪,右側一支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扁金簪挽起長髮,下插並蒂海棠花東珠步搖,兩串米珠穿就的流蘇在行走時微微搖曳,再加數只掐作喜鵲模樣的珠花抿在鬢間。手腕上籠著一串孔雀綠翡翠珠串,胸前掛著雙耳同心白玉蓮花玉佩,手上還有幾個碧玉戒指。
待到前去李氏屋子裡請安時,盧秉真還被李氏摁著套上幾個金纏臂,又仔細描摹了一番妝容,這才算是收拾停當了。
眼看著女兒滿心裡只有花燈的模樣,李氏想想還是沒有把王七郎想見見她的事情說出口。也罷,就叫阿蕤自己去見吧。
這一日用膳時,小郎君和小娘子們都忍不住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晚上的花燈節。等到天色慢慢暗沉下來,性情最活潑的盧六娘開始賴在祖母懷裡撒嬌,軟聲央求著早點出門。
她這副模樣逗得長輩都哈哈大笑。盧峙也難得地被氣氛所感染,露出笑容來。盧峙一揮袖對著陸馳道,“陸馳,你派幾個親衛保護他們出門。今日人多眼雜,務必保護小郎君和小娘子們的安全。”
盧五娘、盧六娘、盧七娘和盧九娘共乘一輛八寶華蓋馬車,車外是騎馬的小郎君。親衛則是團團圍著馬車和小郎君們。
長街之上早已掛上了大大小小、各種形狀的花燈,兩側的酒樓茶館為了招攬生意甚至在二樓三樓上也掛上了花燈。燈光搖曳,更添火樹銀花之感。
盧六娘興奮地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七娘你看,這可比范陽的花燈節熱鬧多了。”緊隨其後下車的七娘緊緊扯住姐姐的袖子,不好意思地說,“六姐姐,你聲音小一些,周圍人都在看我們呢。”
周圍擁擠的人群裡確實有不少人都將目光投向這裡,無他,這幾個下車的小娘子各個都是花容月貌。看身邊的親衛就知道她們肯定也是出身大家世族,自然會引起周圍人好奇的注視。
盧五娘下車時聽見了盧六娘和盧七娘的話,眼裡閃過一抹不屑。縱然都是出身范陽盧家,也會因為嫡枝旁枝的區別而身份有別。剛剛盧六娘和盧七娘因為長街上的花燈而震驚,還引來旁人矚目,這更是讓盧五娘看不上眼。
盧秉真的想法也和盧六娘差不多。她長在京城之外,雖然隨父母見識過各地風物,但也著實少見京城繁華氣象。花燈價貴,又容易走水,尋常州府不會貿然以如此之多的花燈妝點長街。
一眼瞥見一隊巡邏而過的禁衛軍,盧秉真在心中感嘆,“不愧是京城,竟然出動禁衛軍來防止花燈走水。
這些禁衛軍確實也承擔著防範花燈走水的職責。但今日,禁衛軍如此頻繁的巡邏走動卻是因為東宮太子白龍魚服地出宮來賞花燈。
這位尊貴無匹的王朝儲君此刻正站在長街上唯一的一座五層高樓之上,俯瞰著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絢爛多彩的花燈。裴儉步入五層,恭敬行禮道,“殿下,盧家九娘已經來了長街,眼下正和盧家的諸位小娘子、小郎君們一起賞花燈。可否現在使人請盧家九娘來饌玉樓?”
蕭旻站在窗邊久久無言,冬夜的寒風穿過窗欞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半晌後,蕭旻才淡淡道,“不必了,不必請盧家九娘過來了,你們讓暗處的人仔細點,莫讓人衝撞了九娘子。”
聞言,裴儉有些遲疑地抬起頭。明明之前太子殿下反覆思量之下還是想見盧家九娘一面,想要當面詢問盧家九孃的意思。眼下,盧家九娘都到了眼前,為何又突然不要見面了?
裴儉這一遲疑,恰巧錯過了太子殿下神色裡一閃而過的落寞。
不過轉瞬間,蕭旻便收起了落寞之色,又是那個令行禁止的太子殿下。他冷聲道,“還不快去。”裴儉連忙領命而去,在心底直罵自己昏了頭了,居然開始質疑起了太子殿下的決定。
如今的裴儉不知道的是,今後在盧家九孃的事情只是,他還會經歷更多太子殿下的反覆無常。
盧秉真今夜也很開心,她也難得地放開世家閨秀的禮儀規矩,跟著盧六娘一路賞玩著花燈。少女們都在嬉鬧著,唯有盧五娘不為所動。她沒走多遠就說自己累了,要盧家親衛送她去茶館休息。
陸馳略一遲疑,還是分了兩個人跟著盧五娘。只是這樣一來,還在街上的小娘子們身邊跟著的親衛就少了。陸馳對親衛們耳提面令的吩咐,“今日一起出來的都是金貴人,眼下街上人多又多是花燈。兄弟們今日務必打起精神來,待回了盧家,我請兄弟們吃酒。”
親衛們也知輕重,都應了,打起十萬分的精神警惕著四周可能有的突發情況。
沒走多遠盧秉真也有些累了,想去休息。陸馳想著親衛不多,不宜再分開行動便勸道,“九娘子不如稍等,過會兒和六娘子、七娘子一起去休息,今日街上人實在是太多了,不適合分開行動。”
盧秉真想想也是,也不願意為難這位在盧家勞苦功高的親衛,便答應了。
轉過路口,王家七郎站在掛滿花燈的樹下,燁燁燈光照亮他一身。本就是個俊秀少年郎,此刻更是光彩奪目。
今日跟隨盧秉真外出的不是裁冰或者融雪,而是瑪瑙。瑪瑙想到九娘子也累了,又想起今早夫人的吩咐,便勸著九娘子也去茶館休息。
王家七郎適時開口道,“九娘子不如和我家姐妹們一起去休息,今日王家的小娘子們都在那邊的茶館裡休息。有王家親衛的保護,想必也是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