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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方工廠裡還好,工人工資都是從他的私人賬戶出的,而賣傢俱的款項,從上次讓供銷社代銷之後,他們的貨款也是在供銷社門市部之間劃賬,所以近幾個月幾乎沒進過公司賬戶內一分錢。供銷社因為匯總的是總賬,除了李桐福在銀行開的個人賬戶內的款項可以動用,銷售貨物統一打入供銷社的貨款和利潤一律受銀行監管和控制。
更要命的是國家要求嚴格工資總額的組成範圍,工資總額的組成要求嚴格按國家統計局的有關規定執行。只要是支付給職工的勞動報酬,不論是現金、實物、股票或債券,都必須計入工資總額。對違反《工資總額使用手冊》管理制度,坐支、套支現金支付的工資,或採取其它手段變相多發的獎金、津貼、補貼、一經發現,一律如數扣回,並予通報。
這樣影響最大的是幾位投資股權方,王山和豔華還好一些,他們參與經營,除了工資,一部分分紅也可以提出來,而未參與經營的陳老闆和周老闆則一分錢都不能提。不知道這次《關於嚴格控制消費基金增長的通知》會執行到什麼時候,如果到了年底仍然在控制,那麼今年大家的分紅都不能及時完全到手了。
通知發下來沒幾天,又到了給紅土莊送勞保用品的時間,和以往可以去李會計那裡直接領現金不同的是,他們磚廠也要遵守這次省裡的通知要求,因為磚廠的賬戶已經被銀行監管了。這次要公對公轉賬,傢俱廠的賬戶肯定不行,畢竟給對方供的是工服、解放鞋、毛巾、手套之類的。所以只能走供銷社的帳,這樣一旦款入賬,就受到監管,而目前供銷社無論是王山還是豔華,包括秦家軍他們的工資是固定的,在目前狀態下臨時提升額度頂風作案根本不現實。
供銷社的賬戶受到監管,可是他們從陳老闆和周老闆那裡採購這批貨物卻要付現金的。儘管批發市場屬於供銷社下屬,但和楊柳方他們以體制內人員王豔華的名義承包供銷社的櫃檯和場地不同,陳老闆和周老闆儘管也在租賃供銷社的攤位,但畢竟不是直屬供銷體系,他們是個體戶,沒有對公賬戶。這樣進來的錢受監管,而出去的錢卻要付現金,楊柳方一時資金極度緊張了起來,甚至都不夠支付本次的勞保貨款。
電話裡也溝通不清楚,即使能溝通清楚也解決不了,剛在廠裡忙碌幾天的楊柳方不得不再一次進城,去供銷社和李桐福商量對策。
“阿哥,你賬戶裡還能提出多少錢?”
“以前的存款還有4000多。”
“我這裡還有現金3300,這幾天廠裡收的散戶做傢俱的錢。你給我開的個人賬戶裡還有多少?”
“早沒了。”
“這差得太遠,只貨款要25000多,那這樣,下午我們去一趟市場,和陳老闆商量一下,看他們能不能墊付。這次依靠我們自己肯定解決不了。”
“行,秦大哥和王山在這裡,我們現在就去吧,這個事兒都火燒眉毛了。”
二人略一收拾,就在供銷社對面乘31路公交車,再換乘從雁灘返回的城郊公交,來到批發市場,到了陳大哥的尾鋪。等他忙完,三人坐下來商討。
“陳大哥,現在省裡發了這個《關於嚴格控制消費基金增長的通知》,依據通知管理期間,往來賬很麻煩,我們賬戶裡的錢除了原來的工資,獎金什麼的都發不了,包括你們的分紅。還有咱們的貨款,因為你們不能對公,所以需要我們三家墊付了,您看讓周老闆也來商量一下。”
“行,我去叫他。”
不一會兒周老闆著急忙慌地來了,還沒仔細瞭解情況就先說:“阿方,阿福,你們不來我也得去找你們呢,最近我家裡出了點事兒,父親患癌住院,我不能不管,傾家蕩產也得治,我想能不能把我投過去的50000退給我。”
“啊!”楊柳方聽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周,唉!這個時候小楊他們也難。”
“周大哥,給老爺子治病要緊,這樣我們來的時候剛取了7300,這也是目前我們能動的所有錢了。因為省裡下發了一個控制消費基金的通知,我們這次來本來是要和二位哥哥商量延遲發分紅的事情,以及共同分攤這次紅土村勞保貨款呢。既然你那邊著急,這個你先拿去,剩下的含分紅,一共給你算44000,還有本次的貨款給你一共算50000吧,我們兄弟再想辦法去籌。”
“那還得麻煩兄弟們儘快。實在抱愧得緊,沒想到攤上這種事。”
“沒事,大哥放寬心,您先去忙,我們和陳大哥再聊一會兒。”
“陳大哥,我們現在除了供銷社賬戶裡有十幾萬,現在身無分文了。你這邊貨款還能扛嗎?”
“十分困難,如果那五萬能動都沒問題,現在我一個人扛這批貨很難。”
“那如果我們抬會呢?”
“經濟這麼緊張,加上你答應老周的,一共75000,不知道大家還能不能抬起來。我試試吧。”
“先按80000抬吧,我們廠裡和供銷社裡,不能不留一些週轉資金。因為不知道這個通知要執行到什麼時候。”
“行,我下午起個會,看大家能不能抬起來,你們倆留一個人作見證。”
“阿哥,供銷社離不開你,你去吧,我在這裡和陳大哥一起抬會。”
“行,陳大哥,我和我阿弟就拜託您了。”中午的時候陳老闆把起會的訊息放出去,大家猶猶豫豫,問及利息還是半年10%,即借80000半年後還88000,紛紛搖搖頭。原來其他人起會利息都達到了20%了。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還是沒人來抬會,楊柳方有點慌,但他又覺得20%的確太高了。
他在市場內找到公用電話,給供銷社那邊打過去,把情況和李桐福說了。
“什麼,20%,搶錢呀,這利息也太高了。”
“沒辦法,阿哥,可能錢緊,大家都在起會。”
“那先回來吧,我們再想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不行我回去找阿爸阿媽商量一下,賣祖宅吧。”楊柳方現在是病急亂投醫。
“那是大逆不道,阿弟,你別胡說了!先回來吧。”
“阿哥,我沒胡說,我覺得現在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我現在去買票,這邊的事情先拜託你全權負責。我先掛了。”楊柳方結束通話電話,渾身感覺軟綿綿的,有氣無力。他渾渾噩噩地向火車站走去。到了火車站售票視窗,買了回杭州的臥鋪,到了車上倒頭就睡,他知道自己睜著眼也無濟於事,索性在火車上好好睡一覺再說。
火車經過兩天兩夜的行駛抵達杭州,楊柳方馬不停蹄在武林門長途站買了一張回樂清的高價票,他要儘快地回家處理賣祖宅事。天亮時他到達柳南村,剛剛完成秋收的父母,看到兒子歸來,十分激動,但又看到身上穿著傢俱廠的工服,頭髮也亂蓬蓬的,身上由於三四天沒洗澡也散發著一股怪味,二老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楊母先去給他找衣服換上,原來這兩年楊柳方長個了,身材也壯實了,以前在家時的衣服也穿不上了。
“這是你阿爸的,先把髒衣服換下來我幫你洗了。”楊母忙前忙後地找來衣服,楊父在一旁扎著手,不知所措。楊柳方站在自己家院子裡,環視被勤勞的父母收拾得乾乾淨淨,自己出生並長到16歲的院子,不知道從何說起。撲通一聲,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孩子,咋了?快起來。”楊母驚叫,楊父也趕緊來扶。
“阿爸,阿媽,我對不起你們。嗚......”楊柳方說完失聲痛哭。
“怎麼回事啊,你先站起來說行不,我的兒。”楊母夜眼含熱淚哽咽著說。
“阿媽,西北省這幾天發了一個通知檔案,要求嚴控消費,我們供銷社的賬戶被監管了,錢提不出來,現在急需80000週轉,我們沒辦法了,只能回來把祖宅賣掉。”楊柳方言簡意賅地哽咽著說完,楊父和楊母當時就愣了。
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兒啊,阿爸阿媽知道你為難,也不是捨不得,可是賣祖宅是大逆不道啊,我是擔心你以後啊。我們家就你一根獨苗,祖宅賣了以後你在這個村裡就沒根了,人也抬不起頭了。”
“他阿爸,不行我們先借借看。”
“村裡現在是富了,可咱們阿方在外面做生意這兩年也沒回來,大家都不知道啊。咱們家底薄,這一筆錢,借出來人家還擔心咱們還不起呢。”
“唉呀,老天爺呀,怎麼辦啊?”楊母開始垂淚,此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倆別哭了,阿方,你先換上衣服,好好洗洗,下午咱們去城裡找一趟你師父,看看他那裡能不能想想辦法借一些。”
“對,他這兩年在城裡做傢俱,看能不能幫一下我們阿方。孩子快起來。”二老架著楊柳方,硬把他拉起來。
楊柳方拗不過,只得起身,打來水,在衛生間把自己沖洗乾淨,換上父親的衣服。這時母親已經做好了飯。儘管都是時興的家鄉菜,但楊柳方實在沒胃口,又怕父母擔心,就胡亂的扒拉了一兩口,說自己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