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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挽在以一種毫無惡意的溫和眼神打量著我。
我便拿一副關意式的冷眼去盯凝他,這種鷹隼盯凝獵物的眼神很少有人受得了,起碼我是受不了,他卻很泰然地接受了這種森然的審視。我見盯不動他,便以一種極為粗啞嘶鳴,不似人聲兒的音色去答。
“我本沒打算出手。”
梁挽笑道:“可你最終還是出手了,你若不出,我們就得繼續逃亡,所以還是多謝關兄了。”
關兄?這也叫得太順口了吧?
似乎是因為梁挽的示好和善意,那秋碎荷也放鬆了些許警惕,靠近我,鞠躬道:“多謝你方才……”
我冷不丁瞅她一眼:“謝我什麼?”
秋碎荷一怔,似乎因為我這一瞪而產生了極大的應激,可看了一眼梁挽,在他溫和鼓勵的眼神下,她還是剋制恐懼,努力昂首道:“謝你救了本姑娘!”
她謝起人來臉蛋鼓鼓紅紅的,還挺誠摯可愛的。
“秋妹子,別輕信這惡人的話!他殺人的樣子你沒見過麼?”
秋碎荷疑惑地看去,見吳漾走近幾步,警惕地看我:
“關意,你忽然出現在這義莊附近又是為了什麼,那九仙莊莊主,還有銀蛟山山主……他們是不是你給殺……”
殺字未落,原先匍匐在地的小錯彷彿得了我的指令一般,直起一雙影子般的冷劍,忽向梁挽撲去!
梁挽飛身閃過,我卻忽然出手!
沒有任何招呼,我一指點了秋碎荷的穴,一腳急蹴成桃李!
後者猝不及防,驚聲倒飛過去。
吳漾趕忙衝上去接住,我卻瞬間掠過,劍柄往後一遞,格住他劈來的一刀,點刺他膝上一穴道,再一個手肘飛過去,撞飛了要來救人的祝淵,順便也點了他的穴道!
等梁挽從小錯的糾纏當中脫身開來,秋碎荷、成桃李、吳漾、祝淵四個人,都已被我點穴制住,落在了我手。
場面瞬間劇變,救星成了災星!
祝淵和吳漾咬緊牙關,秋碎荷面上血色漸漲,憤怒多過了驚惶,而成桃李慘白臉色,則是驚惶多過了憤怒,他道:“你,你想幹什麼?”
梁挽定睛一看,溫和目光蕩然不再,銳眼一眯:“關意,你我並無仇怨,拿住我的朋友又有什麼必要?”
我道:“方才救他們,是因為我想,如今拿住這四人,是因為你。”
梁挽目光微動,那成桃李卻喊道:“他果然想殺你!”
梁挽無奈地嘆道:“關兄若想殺我,方才就能動手。”
我目光一凝道,淡淡道:“你可願拿你的命,換自己朋友的命?”
熟悉的開場白,卻換來了梁挽臉上陌生的失望。
他那寂落的眼神有些令我驚異,就好像在短短某一刻,他真的把從天而降的我,當做過一個可以結交的新友。
然後,他迅速收斂神情,冷靜地不再留任何溫情脈脈給我。
“一人換四人,是我賺了,可以。”
他竟然可以真的放鬆了身軀,任由小錯迅速接近,把一把劍擱在了他的背後。
我大感意外之餘,卻立刻意識到這是一種心理的詭計。
因為小錯本來在梁挽側方高地,是居高臨下的優勢位置,他以上刺下,更能制敵。如今驟然接近,也拉近了彼此的高度差,這個時候他拿劍擱在梁挽背後,雖然僅剩一尺,但他根本不敢繼續靠近梁挽。
因為梁挽身軀僅僅放鬆了三個呼吸,又立刻瞬間緊繃。
沒有了高度差的優勢後,以他的恐怖速度,只要小錯一個分心,他完全可以在瞬間反身一擊,制住小錯。
而如果小錯後退一步,也足夠給梁挽機會反殺。
所以兩個人根本不是制住和被制住。
而是彼此僵持了!
我冷冷道:“你能做到犧牲,我並不出奇。”
“可你的朋友願意為了你做同樣的事兒麼?”
我不知道梁挽有沒有看出,但是小錯肯定看出來了。
方才那四個人的戰鬥裡,至少一個人有很大的問題。
這個問題已大到讓我認為——這個人不能留了!
梁挽聽得一愣,我忽翻出了四個泥丸子,捏了四人的咽喉,逼他們強行服下。
“四枚劇毒的丹藥(其實是補藥),服下去一日內必肝腸寸斷,你們現在應該已經感覺到丹田的酸熱了。”
“誰殺了梁挽,誰就能獲得我的這一枚解藥。”
“我說到做到,解藥必給,但只有一人能得。”
而梁挽再看向我,目光已從些許的失望,轉向了大片大片冰雪積鑿的冷峭。他身軀幾乎緊繃得如一種林中野豹,想要寸進也隨時可以突起,可背後是小錯的劍,他必須與小錯保持一種微妙的僵持態。
“關意,你在破廟沒有殺朱候韓三人,還救了小秋他們,我本以為你並非是傳說中那等殘暴不仁、怙惡不悛的惡賊……”
我只輕瞅他一眼,饒有深意地提醒。
“我從來都是惡賊,你得記住這一點。”
我再拍開了四個人的部分穴道,讓他們有力氣殺人但沒力氣動太多真氣,眼看他們面上盡露驚怒之色,我卻慢悠悠坐在了地上,擺出十足的惡賊口吻:
“幾位若要一起來圍攻我,我便立刻捏碎手中的解藥,你們幾個便一個都活不了。”
“此刻你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殺了梁挽,來換解藥。”
“我知道殺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但你們方才為了梁挽奮勇退敵,已經盡了朋友情誼了,此刻恩怨兩消,為了自己的性命一搏,不算是什麼的。”
“慢慢考慮吧,梁挽逃不了,我可以在這兒等著。”
“只是我有的是時間,你們就未必了。”
在眾人牙根癢癢的痛斥聲中,我在草地上悠悠一坐,持著劍,收穫著他們的謾罵和詛咒。
不過我現在想想,也許是我神經過敏,懷疑錯了那人,那我就真成了個大惡人了。
就算真殺,那人也要花很長時間才能下決心,我要等很久的,估計至少五個時辰。
五分鐘後,四人中的一個人忽從靴子處掏出一個短刃,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他刺向了被小錯抵著後背的梁挽!
所有人目瞪口呆!
除了梁挽。
還有我。
我沒驚,可梁挽也沒過多的驚愕,他只是臉上多了幾抹隱秘的難過,眼中透漏出幾分瞭然的悲色。
原來那個人的問題,他也看出來了啊。
可是他馬上就迎來了驚愕。
還是我。
我“啪”地一聲,風馳電掣一般踢開那人的短刃。
“成桃李,你這狗東西,殺自己人倒是很快啊!”
成桃李面色慘白地看我,滿臉堆滿了化不開的困惑。
“關大俠,我是為了得你的解藥去殺梁挽,你怎麼……”
我冷冷地打斷:“這毒藥其實是補藥,你服下以後原本可以等等,可你心太虛,手太急,才沒看出來。”
成桃李面色慘白到了底。
我繼續說:“這些人這麼精準地潛伏,必定有人報信引路。而方才你左跳右轉,實則是引了別人去殺秋碎荷和吳漾,我就已開始懷疑你,你被那十劍客包圍也沒受一點傷時,我就更懷疑你是他們的人。”
他幾乎惱羞成怒道:“你向來只殺人,管我這等閒事兒作甚!?我要害他又與你何干!?”
秋碎荷冷啐一口,怒意蓬蓬地罵了他幾句,又看向我道:“你真給了補藥?難怪我覺得身子暈,傷口卻不疼了。”
我聳肩不語,吳漾也萬分不解地看我:“你這惡……你居然真是在救我們,而不是和他們一夥?”
我依舊冷眼盯凝著他們:“關意仍是惡賊,但我要殺的人與你們無關。”
小錯聽完這話,終於是收下了劍,收攏了殺意。
他額頭已凝了幾滴晶瑩欲滴的汗珠。
因為他剛剛必須以全部的心神去盯凝一個梁挽,用這輩子所有的力氣去與對方僵持,幾乎半點都不敢放鬆。
因為一旦放鬆,梁挽必定分分鐘脫離他的掌控!
然後要麼反手一擊制住小錯,要麼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撲向我!
而此刻誤會看似解除,嫌隙也已然冰消,梁挽面上數度變動,終於靠近了我。
“在場之人都是朋友,何不放下手中之劍?”
我諷聲道:“他剛剛險些殺死你,你當他是朋友?”
梁挽苦笑:“就算他剛剛衝過來,也傷不了我分毫,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別說的我和你很熟一樣。”
“不管怎樣,他剛才也已為我殺過幾個敵人,這已足夠讓我放他一命。”
“你留著他,是想問他話?”
梁挽目光炯炯地看著我:“我更想問問你,關意。”
不是關兄也不是關惡賊,而是一句中性的關意?
我冷盯了他一會兒,忽在一刻唇角一揚,手已垂下劍鋒,而他看著我殺氣收斂,也終於把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瞬。
而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垂下的劍陡然一折,變成刺成桃李咽喉的利器!
梁挽立刻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衝了過來,他未免也溫潤過了頭,連這個想害他的人都不願讓我殺。
可我瞬間改刺為踢。
把成桃李踢向了他。
當他瞬間接住暈厥的成桃李時,把人放下時,我已飛速掠到他身邊,他無奈且溫和地欲張口,想勸我不要再殺人。
我卻直接繞開成桃李,一指戳中了他胸口的穴道!
眾人再度變色。
這反轉中的反轉,轉折後的轉折,變化裡的變化,已經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暈頭轉腦了。
而最後一刻,梁挽才終於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銳眼看向我。
其實所有的反轉,所有的轉折,所有的變化。
都指向在場的一個人。
我。
從小在惡人堆里長大,和各色惡人周旋的我。
他也好像從這一秒開始,才真真正正認識到我。
“你做了這麼多,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刻,對麼?”
我貼在他耳邊輕巧而興奮地一笑:“是,就是你對我徹底放鬆、不再緊繃的一刻。”
“現在,我終於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