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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他,就這麼去世了——
我睜大眼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杜康駕駛的小型貨車的車燈照亮我的半邊面孔。
「小凌!!」
杜康當時在接到我電話之後便開始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只見他急急忙忙地跳下車,但此時的我早就已經是跪倒在地上,由於太過激動,就連我的身體也在不住地顫抖。
「小凌,小凌你振作一點!」
杜康的大手拍了拍我的後背想要扶起我,但是此刻我已經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跪在地上大口呼吸著,索性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懊惱地抱著頭。
…
…
「小凌,我們先去接爺爺,好嗎?」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杜康這才緩緩說道:
「生死有命,把爺爺他老人家的金身扔在那裡,也不是個辦法啊!!」
農村人很迷信,屍體這兩個詞不吉利,不會從他們的嘴裡直接脫口而出,所以通常都是用『遺體』或者是『金身』來代替。
我沒說話,只是木訥地點點頭。
而等到我再坐到杜康貨車的副駕時,此時明明是正值夏天,但我的身體卻感覺十分寒冷,車子才剛起步沒多久,我便開始在副駕上打冷顫。
…
「小凌你怎麼了?」
只見杜康很擔心地問我。
「沒什麼…只是有些情緒激動——」
我努力搖了搖頭平復心情,順帶抹了一把鼻子上的鼻涕。而杜康看見我這幅樣子儘管有點擔憂,但又不好說什麼,於是就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路況上,像是要發洩什麼似的,補上幾腳油門。
…
車子在給黑夜中迅速驅馳,車燈彷彿就是黑夜中那唯一的光,一路上我們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
…
…
「家屬是嗎,麻煩在這裡籤一下字。」
進到醫院之後,迎面走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老氣橫秋像是護士長一樣的人物,在對著我深鞠一躬之後,遞上了一張紙,我大概看了一眼,隨即接過護士長手中的水性筆,簽上了我的名字。
…
「請您節哀順變。」
護士長在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之後便走掉了,似乎是在給我保留接受事實的時間。
我來到爺爺的病房,路上的醫生和護士小姐見到我全部都紛紛讓出一條道,好讓我順利地進入病房裡見爺爺最後一面。
而就在我和杜康進入病房的一瞬間,身後的護士便很貼心地為我關上了病房的門。
…
我終究還是沒忍住大哭了一場。
畢竟爺爺是我僅存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除了爺爺之外便再也沒有那種血緣關係的家人了,每每想到這裡我的情緒就有些崩潰,淚水像是決了堤一樣漱漱從眼角流下。
「沒事,小凌,你還有我呢!!爺爺他老人家已經去了,以後哥們罩著你!!」
看見我這般落寞的神情,杜康也有些繃不住,眼眶紅紅的,用力拍我的肩膀試圖安慰我。
…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
「那個,殯儀館那邊的車子已經到了…」
門外的護士小姐這樣說道。
「嗯,這就讓他們進來吧——」
我猛地抹了一把淚水,強咬著牙從地上站起來,開門讓門外的人進來。
病房裡的氣氛很沉重,因為爺爺他不僅是個好人,還是個有趣的老頭,說話辦事都能逗得護士和醫生哈哈大笑,所以經常在病房裡擔任活躍氣氛的角色。
…
眼瞧著工作人員們手腳麻利地抬走了爺爺,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開始用手不停地抓我的頭髮。
…
…
等到第二天一早,我穿著黑色的衣服,在杜康的陪同下來到了殯儀館。
我的黑眼圈有些重,昨天夜裡和杜康隨意找了一家旅店住下,衣服也是今天早晨現買的。而殯儀館裡也格外寂靜,中間拋去繁瑣的程式,我在見了爺爺最後一面之後,手中也多了一副漆黑的匣子。
…
「小凌,你也不要太過於悲傷了,老人家雖然去了,但是生前沒受過什麼巨大的痛苦,我聽護士說爺爺是在睡夢中去世的…」
一路上杜康有一搭沒一搭地主動找話題和我聊天,我知道他是出於好意,但爺爺病故這件事就彷彿是一團黑色的烏雲,自始至終都是我揮之不去的一道坎。
…
杜康見我不說話,於是也便逐漸沉默,把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上。
而在車子大約又行進了四十分鐘之後,我終於是再次和爺爺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鄉村。
…
此刻正值中午,烈日當頭,但是我遠遠地就能看見我家的祀堂那邊已經是擠滿了站著的男人們。
…
之前也說過了,農村就是一個小型社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很快被村民們得知,而相反,誰家有紅白事的時候,村民們也都會熱心地跑來幫忙,這些都是相互的。
…
我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被黑白色布條裝飾好的院子大門,還有那已經準備好了的爺爺的遺像,隨即朝著村裡這些足以讓我稱上一聲叔叔伯伯的男人們鞠躬致意。
葬禮進行得很順利,我抱著遺像打引魂幡走在前面,後面則是男人們抬著爺爺的棺材一路西行,葬在了爺爺生前就已經為自己點好了的風水穴位上。
據說農村的老人們,在自己年事已高的時候都會提前安排自己的後事,準備壽衣壽材,甚至是花錢請高人們指點一處風水上佳的地方作為自己的陰宅,以確保自己百年之後能夠得到安息。
爺爺很懂行,自己給自己點了一處風水穴位不說,還準備了一副金絲楠木的棺材,壽衣也是自己預備,似乎根本就沒打算給我添這個麻煩。而等到一切事情打點完畢,我也在村子裡找了家館子犒勞了村民們,原本看我還是學生,村民們其實並沒有想要為難我,但我執意如此,按照村子裡的習俗,村民們也便沒有推辭。
…
再等酒席結束的時候,就只剩下杜康一個人陪著我了。
他提前和家裡人打了招呼,說是今晚要陪我守靈,我站在原地無奈地笑了笑,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朋友是這麼的珍貴,尤其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唯一的發小。
…
…
爺爺的靈堂就設在祀堂的一隅,兩盞長明燈矗立在遺像的兩側,黑白相片中的爺爺依舊是那麼的慈祥。
由於今天限電,所以祀堂裡的白熾燈並沒有電源供應。無奈之下杜康只得是回到家裡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找出幾根蠟燭點燃,這才使得屋裡略微有了一絲光亮。
我擺好供品供果,又往香菸爐裡添上了幾柱香,杜康走上前去對著我爺爺的遺像虔誠地拜了又拜,隨後輾轉到我身邊坐下。
…
「小凌,你後面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給爺爺守靈,然後回學校去唄。」
我想也不想便直接脫口而出,但其實此刻我的心裡也在犯著嘀咕,話說自己的未來,究竟應該何去何從呢?
升學就業?或者索性直接繼承爺爺的祀堂?
身邊舉目無親,也沒人指導我的前路,我甚至一度迷茫起來。
…
算了,果然現在還不是應該考慮這件事的時候,畢竟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爺爺常說人的一生往往伴隨著大起大落,現在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命中註定,而我現在要做的也並不是迷茫,而是要選擇接受命運。
心裡這樣想著,我捏緊了手中的那串金色的佛珠。
那串佛珠並非是金子做的,摸起來有點像是蜜蠟的感覺,而自打我在那段路燈下看見爺爺的時候,我幾乎當時就斷定那並不是幻覺,甚至不可能是我做的夢;因為我能看見鬼,況且在爺爺消失在我眼前的瞬間,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串佛珠就那樣牢牢地捆在了我的手上。
我又低頭看了一眼那串佛珠,珠子的表面異常光滑,在黑夜中放射出微弱的黃色光芒,這也讓我更加確信了爺爺留給我這件東西,一定是有什麼用處的。但是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好兄弟杜康,因為在不確定這串佛珠究竟是福還是禍之前,我不能讓我最好的兄弟跟著遭罪。
…
夜,漸漸深了。
杜康和我吃光了之前買的所有食物,又聊天聊到很晚,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著的。
再等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
…
「呵——」
我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隨即看向我旁邊睡著的杜康,話說昨天晚上的時候,總感覺有些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是感覺自己很困,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呵啊,小凌,早啊……」
剛剛睡醒的杜康揉揉眼睛也站了起來,看著此時正在灶臺上忙活的我。
…
「哥,粥和饅頭可以嗎?我記得冰箱裡還有點鹹菜。」
「嗯…我隨便吃點就好。」
杜康含含糊糊地答應著便坐到了飯桌上。
…
「你家裡那邊,不用去忙嗎?」
我嘴裡嚼著饅頭問杜康。
…
「沒事,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接下來的這幾天都是我爹替我送貨。」
「這樣啊…」
我自言自語地丟擲這一句,心裡有些難過,因為我知道杜康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我,怕我獨自一個人在家裡胡思亂想發生意外。
…
「沒事,你兄弟我堅強的很,這點難關還是挺得過來的!!」
我振奮精神朝著杜康說道,但他只是嗤嗤地笑了笑。
…
這之後又度過了一天,兩天,杜康一直都在這裡陪著我,期間杜康的母親也來給我們兩個送過好幾次飯,我稱呼她為嬸嬸,嬸嬸從小對我特別好,這次前來還特意帶了一份紅燒肉,一邊還囑咐我們倆要全部吃完,叫杜康多照顧我,我接過碗裡熱氣騰騰的紅燒肉,心裡不由自主地默默感激這家人。
…
…
日子過得像是水一樣,這期間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直到爺爺去世後的第七天。
…
這一天俗稱『頭七』,也叫回魂夜,說是死去親人的靈魂會回到家中,將心中未了心願託夢於家人,按照農村的習俗,外人是要回避的。
…
…
「小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還有事,你自己一個人應付的來嗎?」
杜康明顯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我,皺著眉頭跟我說道。
…
「實在不行,我再留下來陪你一晚?」
「不用了,這麼多天下來,你也怪辛苦的。」
我笑著擺擺手示意沒事。
…
「…那好吧,有事你記得打電話啊,我很快就趕過來。」
「嗯,放心吧!!」
我朝他點了點頭。
…
…
窗外,夜幕降臨。
我這一夜前半段睡得格外踏實,基本沒什麼異動,可是睡著睡著,我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
夢裡,我從床上走了下來,穿過幾間屋子,一步一步地來到了爺爺的靈堂裡。
…
長明燭沒有熄滅,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
而唯獨引起我注意的,卻是橫躺在靈堂正中央的那口金絲楠木的棺材!!
…
這不是爺爺的棺材嗎??!
我心裡一個激靈,也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只感覺周圍的空氣突然間一下子變得冰寒刺骨,就好像是冬天的風,在我耳邊呼呼地颳著!!
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就像是那口棺材裡此時正有什麼東西在勾引我一般,我迷迷糊糊地朝著棺材走了過去,卻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在地!!
…
滑倒!?怎麼會???
我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隨即目光緩慢地向下看去,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
只見眼前一灘猩紅色的液體,此時就聚集在我的腳下,那令人不舒服的粘稠感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逼迫得我差點就要在原地吐出來。
…
而這灘猩紅色液體的來源,則是出自於我眼前那口金絲楠木棺材的棺蓋處!!
那原本應該是被釘子嚴絲合縫釘好的棺蓋,此時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緩緩地被什麼東西從裡而外拉開了一絲縫隙。而從裡面伴隨著猩紅色液體一併伸出的,則是一隻慘白慘白的,像是女人一般纖細的手掌!!
…
!!
我嚇壞了,但是身體此時卻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這種動彈不得的感覺,簡直就和那天夜裡我想要去到爺爺身邊時候所出現的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
我只得是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慘白的手掌逐漸伸向自己,而棺材裡面的那個東西我根本就看不到,那玩意的周身似乎是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影,導致我根本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
…
而那隻慘白的手掌,則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發出一連串『咯咯咯』的怪笑聲。
…
「我*!!!!」
我大罵一聲從床鋪驚醒,卻發現自己的衣襟早就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溼,額頭,手心還有脖子的部位,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大口喘著粗氣環顧四周,還好,房間依舊是自己的房間,隨即伸手摸了一把身上的汗,本能地掏出手機檢視時間。
凌晨兩點十五分——
但我仍舊是沒有從剛剛的夢境中緩過神來。
我不是應該夢見爺爺嗎?為什麼會夢見…咦?
…
大腦一陣抽搐,我似乎立刻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瘋了一樣地朝著爺爺的靈堂那邊跑去!!!
…
我家的祀堂,祀堂在東面,西面則是我和爺爺居住的地方,一共兩個房間,大概也就是東屋和西屋的差距,而等到我火急火燎地跑到爺爺靈堂的時候,我仍舊是心存僥倖,因為我最近做過的夢實在是太多了。
…
但是,這種天真的想法直到我站在爺爺的靈堂跟前時,便被無情的事實徹底擊得粉碎。
…
因為就在爺爺靈堂正中央的位置——
…
…
此時正橫放著一口巨大的金絲楠木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