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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從來都是讓學生最開心的一件事。

班主任剛離教室,周圍同學很快拋開剛剛大出風頭的某個傢伙,迅速收拾東西往外走,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嘰嘰喳喳。

蘇杭與賀鑫磊等幾位關係較好的同學說著話,沿著到處是積年灰垢和塗畫痕跡的破舊樓道下到一樓,另外一個身穿白色T恤藍色校褲的男生立刻迎了上來,還沒湊近,已經開始唸叨:“還好還好,老王頭這次拖堂不到一分鐘。”

蘇杭望著眼前因為青澀顯得臉龐有些圓潤的少年,下意識頓了頓腳步。

這是張溢。

今年同樣16歲的張溢。

眼看張溢說著話,還和另外幾人招呼,短暫停頓的蘇杭重新挪動腳步,只是又忍不住看了眼走在賀鑫磊另一邊的好兄弟。

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明白。人這一輩子,親人之外,如果還能有一兩個既是朋友也是兄弟的夥伴,少年時一起懵懂,青年時一起奮鬥,到了萬事休提的中年老年,還能一起喝酒釣魚,無話不談,那該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張溢就是蘇杭的這份幸運。

雖然曾經的青年時代沒有一起奮鬥,但,哪怕相隔千里,蘇杭一個電話,張溢就能把積攢了好幾年的六萬塊錢打到他卡上,為此還被老婆抓了臉。

這樣的朋友,已經超過了許多親兄弟。

因為不同路,大家來到車棚後分開,只剩蘇杭和張溢兩個走向他們放在一起的腳踏車。

找出鑰匙開啟鎖,推車走出車棚,聽張溢嘻嘻哈哈地說過他們下午體育課上有個傢伙踢球把鞋子踢到另外一位同學臉上的糗事,蘇杭終於忍不住,問道:“張溢,你昨晚……做夢了嗎?”

“做夢,”張溢不解,想了下,搖頭道:“記不起來了,你問這個幹嘛?”

“沒事。”

蘇杭說著,內心確認,‘昨夜’的張溢並沒有和自己一同回到這個時代。

從小一起玩到大,太過熟悉,張溢也察覺了蘇杭的古怪,推車走在校園甬道上,側頭看了看好友,稍稍張嘴,卻沒有開口說話。

張溢想到的是另外一些事情,也就沒有催促蘇杭騎上車子快些走,反而耐心陪著。

蘇杭一時卻沒想那麼多,只是又在打量四周,觀察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時代。

1995年的河元二中校園,樓很舊,樹很多,四處可見沒有硬化的黃土地面,路過一條東西向甬道,還能看見校園東側那一排城市裡已經很少見的低矮青磚瓦房。

那是一些青年教師的宿舍。

順著放學人流而行,沿途打量這些,兩人終於還是推車走出了二中校門。

校門外是河元市繁華的建設路。

雙車道的柏油路兩旁滿是粗壯的法國梧桐,濃密的樹蔭恰到好處地放進一些傍晚夕陽,讓行走其間的路人都不由生出愜意,耐心地逛著兩旁林立的各色商鋪。

放學時分,二中校門前的道路上卻也並沒有出現擁堵。

這年代汽車還並不算多。

剛剛推車拐入校門前的柏油路,斜對面一間理髮店裡有音樂飄出,是劉德華在前一年發行的《忘情水》。

“……”

“曾經年少愛追夢,”

“一心只想往前飛,”

“行遍千山和萬水,”

“一路走來不能回。”

“……”

莫名契合了前些年心境的一段歌詞,讓蘇杭忽然呆住,扶著車子默默站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前行。

張溢也不說話,仍然繼續陪著。

繼續推車路過距離校門不遠的一間雜貨商店,張溢忽然開口:“蘇杭,我還有一塊錢呢,咱們買點吃的吧,火腿腸怎麼樣?”

說完不等蘇杭阻止,張溢已經支起車子,飛快跑進了路邊店裡。很快又跑出來,手裡拿著兩根火腿腸,直接塞了一根到蘇杭手裡。

蘇杭沒有拒絕,接過一根最近幾年紅火起來的雙匯火腿腸,看向重新推上車子的好兄弟,片刻後才終於蹦出兩個字:“謝謝。”

張溢已經用牙咬開火腿腸,吃了一口,眯著眼睛笑道:“咱倆好哥們兒,謝什麼啊。”

蘇杭也笑著,咬開自己的一根。

這年代的雙匯可謂業界良心,五毛錢一根的火腿腸,外邊只有薄薄一層澱粉,內裡都是肉,味道也比後來好很多。

不過,蘇杭的注意力,卻並不在火腿腸的味道上。

蘇杭明白張溢為何會忽然跑進路邊店裡買火腿腸給自己,因為張溢私下已經知道一些事情,知道蘇杭家裡的情況不太好,出於關心,本能地買些好吃的給自己。

想到這裡,蘇杭自課堂醒來後就一直有些如夢似幻的思緒終於落回到眼前的現實。

天意嗎?

1995年的這個夏天,可以說,是蘇杭命運的一次轉折。

想到這裡,蘇杭不再磨蹭,三兩下吃完一根火腿,就跨上了自己的藍色飛鴿腳踏車,一旁的張溢連忙跟上。

沿著東西向的建設路向西騎行兩三百米,拐入南北向的工業路。

中央四車道的工業路要比建設路寬敞許多。

兩個少年過了十字路口,騎行在工業路的非機動車道上,兩側是比很多年後普遍要稀疏低矮的老舊城市建築,顯得天空愈發開闊。

向南不到五分鐘,兩人就騎上了桑河橋。

這座建國後不久修造的老式梁橋因下方的桑河得名,發源自河元市南部山區的桑河在城市西郊開始東拐,近百米寬的河道蜿蜒著橫穿整個河元市區。

騎過長長的桑河橋,就算到了河元的新城區。

說是新城區,只是相對於擁有千年歷史的桑河以北老城區而言,城南這邊其實也已經有半個多世紀的歷史。建國後,河元的一系列工業企業,河元機械廠、河元化肥廠、河元紡織廠等等,都集中在城南。

同時集中的還有數萬圍繞這些企業而生的河元居民。

過了桑河橋,站在地勢較高的馬路上放眼望去,工業路以東,密密麻麻都是居民區,或者,用後來某個常見的行業術語形容,也叫棚戶區。

蘇杭和張溢的家都在這片缺少規劃的雜亂街區內。

沿著工業路繼續騎行大概一里地,向東,拐入路況很差的棉紡路,顛簸著來到了一處巷口,兩人就不得不下車,推著向南進入這條到處是坑窪的巷子,沿著兩側都是破舊民房還到處亂搭亂建的小巷走了一段,蘇杭與張溢道別,再次東拐。

張溢家在更裡面一些。

穿過更加狹窄的一段東西巷子,中間第三家,蘇杭終於到了記憶中的老宅門前。

若要一個準確地址,這裡是河元市南站街道棉紡路107號。

眼前是一座佔地只有一分的小院,大概67平米,院內是兩間兩層的小樓,上下一共四間,小院東側又向南拐出狹小的廚房和浴室,門外看不見的西南角落,是當下棚戶區普遍還在使用的旱廁。

寬度不到一米五的小院鐵門開著,蘇杭卻停住腳步,怔怔看了會兒同樣敞著門一眼就能到頭的堂屋,熟悉的沙發,熟悉的茶几,熟悉的組合櫃,熟悉的中堂山水畫。

目光拉回,牆外爬滿了梅豆藤蔓,西邊拖到院內的香椿樹上,東邊還爬到了廚房屋頂。蘇杭知道,屋頂上也開闢成了小菜園,堆土後種了香菜、韭菜和辣椒等物。

蘇杭還記得今天的晚餐是韭菜雞蛋餃子。

因為父親‘出差’回來,要改善一下生活。

蘇杭正發呆著,東側廚房裡走出一個熟悉身影,穿碎花襯衫和藍色褲子,繫著紅色格紋粗布圍裙,正要對另一邊開口,發現門前的少年,立刻轉身走來:“小杭,我還說聽到聲音了呢,你站門口做什麼,快進來。”

隨即,院門另外一邊,一個面板明顯曬黑了許多的中年男人也探過身子,白色短袖衫,捲起的灰色褲子上沾著水漬,手裡還拿著一個橡膠皮墊,目光溫和,開口帶笑:“小杭回來了。”

望著院內好像忽然之間年輕了二十幾歲的父親母親,回憶著腦海裡前後幾十年的種種,蘇杭鼻子裡忽然湧出一股強烈的酸澀。

抑著淚水,卻更不敢再動。

因為很怕動一下,這份如同夢境般的美好就會破碎,再次回到無可挽回的很多年後。

直到被父親接過腳踏車,還被母親拉住一隻手,蘇杭才終於進門。

蘇全民與何芬夫妻兩個也發現了兒子的異樣,走到院中,何芬雙手捧了捧兒子一隻手,關切問道:“怎麼了這是?”

蘇杭搖頭:“沒……嗯,回來時,摔了一下。”

何芬連忙上下打量,見兒子沒有明顯不妥,才笑道:“摔一下怎麼了,你就是比張溢嬌氣,他小時後從咱們家樓梯上滾下來,一腦袋血都不哭。”

開口就是別人家孩子,即使是好兄弟,蘇杭也不服:“媽,張溢那是乍一下摔傻了,縫針的時候明明哭了,嗷嗷的。”

蘇全民把腳踏車停在院子西北角的雨棚下,回身也上下看了看兒子,確認無恙,才笑道:“說這些幹嘛,小杭,我從老家帶了桃子回來,你趕緊洗手,去嚐嚐。”

蘇杭看向父親,還沒開口,表情微動的何芬就連忙道:“你爸出差回來,恰好路過常林,就去看了你爺爺奶奶,不只有桃子,還捎了兩袋麥子回來呢,家裡剛收的麥子打了粉,比咱買的好,不加增白劑。”

母親說的常林是常林村。

蘇氏老家在河元西南五十多里外的東麓鎮常林村,一箇中嶽西部支脈腳下的普通小村落。

蘇全民聽妻子這麼說,也連忙跟著點頭:“是啊是啊。”

蘇杭轉開目光,沒再看父親不自然的表情,掩飾著重新湧起的酸澀,也笑著道:“好久沒吃老家的桃子,早就想了。”

說著連書包都沒放下就轉去廚房洗手,很急切的樣子。

曾經懵懂渾噩。

這一次,當然什麼都知道。

父親沒有去出差,過去這些天,其實是回了老家幫忙夏收,為的就是能帶回兩袋麥子。

父親所在的河元化肥廠去年年底就已經發不出工資,今年三月份徹底停工。母親這邊,情況同樣很不好的河元紡織廠,連續一年多,每月只能勉強發下120塊錢。

即使是1995年,一個月120塊錢,對於一個家庭來說也太少了。其他不提,只是蘇杭在學校的午餐費,一個月就要四五十塊。

雖然是雙職工家庭,但因為早年父母兩邊親人都需要接濟,蘇家從來都沒有寬裕過,更別說積蓄。

因此,當父母工作同時遇到問題,才半年時間,家裡就有些揭不開鍋。考慮親朋鄰里也不寬裕,父親不得不放下面子回老家,只為帶回一份夠家裡吃幾個月的口糧。

然而,所有這些,出於對兒子的愛護,父母一直都沒有和蘇杭說,以至於連張溢都知道了他家的情況,蘇杭都還被矇在鼓裡。

其實也沒有瞞太久。

事情揭開是這年的暑假,父母因為蘇杭的高二學費發愁,又求到了家裡。這些年農村情況反而好一些的老家二叔被爺爺打發來送錢,不清楚狀況的二叔拉著蘇杭苦口婆心,說起父母的情況有多難,讓蘇杭要爭氣,將來一定考個好大學。

那天之後,某個一直被父母小心護在脆弱蛋殼裡的少年,內心世界崩塌了。

敏感而執拗的蘇杭堅持覺得繼續讀書對父母就是一種拖累,再加上成績也不算好,從高二起就不想再繼續。

其間河元化肥廠被私人承包,重新復工,家裡情況短暫好轉,卻也只持續不到一年。

1996年9月那次嚴重事故之後,化肥廠破產清算,父親失業,母親更是提前幾個月就已經下崗,徹底無心學業的蘇杭在1997年高三寒假後沒再去學校報道,而是經人介紹南下打工,想要和這蠻荒時代無數下海草莽那樣混出個名堂。

重回1995,故宅的小院內。

蘇杭吃了一個來自老家的水蜜桃,就開始幫著父親一起修理院子裡的老式壓井。家裡有自來水,本來已經不怎麼用的壓井被重新拾起,還是為了節省一點水費。

悶熱的夏日夜晚,父子兩個忙到大汗淋漓,壓井終於重新出水。

就著沁涼的地下水清洗一番,母親喊吃飯,一家人來到堂屋東側裡間,這是父母臥室,電視機也在這裡。

泛黃燈光下,還是呼呼啦啦的吊扇。

開啟窗邊櫃上的十四寸黑白電視,省臺正在播放劉曉慶的《武則天》,熒屏裡某個‘億萬富姐兒’已經登基,沒有了開篇裝嫩時的違和,顯得霸氣十足。

櫃前一張方桌,幾隻小凳。一家人圍坐,桌上是香噴噴的韭菜雞蛋餃子。

蘇杭吃著餃子,偶爾瞄向電視,一邊若無其事地和父母說著話。

隱藏著脆弱的溫馨氛圍裡,蘇杭內心沒有記憶中那些重生小說主人公各種改天換地的雄心壯志,唯一想的,是該如何應對這個小小家庭目前正在面臨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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