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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舟頓感體內的才氣如開閘洪水,順著筆鋒傾瀉而出。每寫一個字,耗費的才氣幾乎倍增。
書案劇烈震動起來,硯中墨汁晃盪,泛起層層漣漪。
案頭的松煙墨香火嫋嫋升起,卻被一股無形之力,壓得貼伏如紙。
“四...海一!”
第二句尚未寫完,宣紙上的墨跡已開始扭曲,受不住這股磅礴的天地力道。
那支狼毫此刻竟重若千鈞,每寫一筆,都像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
百縷才氣如白霧噴湧,纏繞在“六王畢,四..”字周圍,試圖將那驚天動地的文字,強行注入宣紙中。
然而,他體內的才氣早已枯竭,筆鋒驟停。
江行舟面色蒼白,踉蹌跌坐,額間滲出細密汗珠,呼吸紊亂。
而耗盡他體內所有才氣,勉強寫就的四個文字,也開始崩解。
宣紙“啪~”的炸裂,化作滿天的浮塵,墨跡消散,不見文字。
“蒙生文位和百縷才氣,果然承載不起《阿房宮賦》這等曠世大名篇!...估計舉人、進士境才行!”
他低聲自語,神色中帶著一絲無奈與疲憊。
以自己如今的蒙生境文位和才氣,想要在這文道世界,書寫出華夏曠世名篇,無異於蚍蜉撼樹。
“罷了,寫不出來便算了。
若真寫出來,不慎被外人得知,可能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窺視,反而並非好事。
此事需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
江行舟放下手中的狼毫,看著滿地粉碎的宣紙紙屑,放棄了以蒙生境的實力,書寫頂級曠世名篇的念頭,苦笑釋然。
“還是得老老實實參加大周聖朝的科舉考試,晉升高階文位,才是正途。文位和文章匹配,我也有自保之力!”
自大周女帝新政以來,這個文道至聖的世界,科舉是唯一晉升文位的途徑。
而文位、才氣和道行,是一切實力的基石。
...
江行舟漸漸恢復平靜,歇息了小半天,體力和才氣稍有恢復。
他繼續翻著書架,試圖尋找到這一世更多的記憶。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一口精心儲存的青玉書匣上。書匣通體瑩潤,刻著繁複的文雕,顯然價值不菲。
揭開玉鎖,小心翼翼地翻出了一道封存已久,積著灰塵的陳舊卷宗。
卷宗上有淡淡的寒松煙墨香氣味,這氣息與常用的墨截然不同,倒像是混著北境雪松樹脂的氣息,鋪面一陣清冽的寒氣。
江行舟翻看卷宗,目光掃過上面的文字,很快太陽穴不由突突直跳,面色一震。
這竟是“他”父親江晏,在大周鎮妖司的卷宗檔案!
“「江晏,江陰縣寒門庶子,天授元年甲榜三十二名進士,次年擢鎮妖司監察御史,斬妖無數,屢立奇功。
北境郡縣,妖禍頻發,江晏攜青銅羅盤赴北查勘,
數月之後,北境巡邏衛兵傳來訊息,監察御史江晏負傷消失於冰原,方圓百里尋不見屍骨,唯冰層三丈嵌著半截刻有翰林院徽記的血色青銅箭簇。
一夜,北境郡縣文脈鼎碎了七座。
疑似有內奸勾結北境妖族,殺害監察御史,破壞聖朝邊疆郡縣文脈!」”
江行舟看完卷宗上,江晏密密麻麻地的履歷和生平事蹟,臉色煞白。
這就不是他應該去看的東西!
記憶中,
在大周聖朝,文鼎是鎮守一方文運的重器。
由翰林院大儒熔隕鐵而鑄就,安置於各個郡縣州府的文廟內。
文廟內的每座文鼎,都鐫刻著當地郡縣州府最精華的“出縣、達府、鳴州、鎮國、傳天下”的文章。
文鼎碎,則郡縣文運崩。
北境郡縣文脈鼎碎了七座,此案涉及到朝廷邊疆至少數個郡縣文脈,和一名進士監察御史性命的重大案件,不是他一個區區少年蒙生所能涉及的!
區區蒙生冒失捲入進去,恐怕會如螻蟻般被人碾死!
難怪這青玉書匣封塵已久,似乎放在此處後多年,便從未再被開啟過。
“咚~!”
薛府寅時三刻的銅漏聲,將他驚醒。
“這是誰將這卷宗檔案從鎮妖司取出,放在我的書架上?
好在前世的自己,也是少年老成。
並未衝動試圖去查此事!”
江行舟猛然合上卷宗,看到書案銅鏡映出的自己,面色陰沉似水。
自己如今身處薛府,暫時安全無虞!
薛國公府乃是大周聖朝的開國功勳世家,傳承數代,家主薛崇虎現任江州府尹,位高權重,聲名顯赫。
薛家主乃是江行舟父親江晏的同窗故友,金蘭結義之交,天授元年的同科進士。
江晏在北境失蹤之後,
薛家主便將少年遺孤江行舟接到薛府上收養,供他讀書修行文道,考取科舉功名,諸多關照和庇護。
想到這裡,江行舟心中稍稍安定。
將卷宗放回青玉書匣,重新鎖上玉鎖,小心翼翼地擱置在書架隱蔽處封存好。
他靜靜佇立在書房,暗自思忖。
“其它勿要多想!”
“離今年的縣試,只剩小半月,還是多想想如何全力以赴,透過眼前的童生考核!”
江行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即將到來的縣試上。
他明白,只有透過縣試,晉升童生,才能在這文道至聖的世界中站穩腳跟。
此時,他的才氣恢復了一些,略一斟酌,開始修煉“風”字訣文術。
《聲律對韻》是大周聖朝為蒙生啟蒙的基礎文術典籍,裡面每一個字,皆可施展出“單字”級別的文術。
諸如“雲對雨、雪對風..”,裡面的雲、雨、雪、風,字字皆可釋放文術!
“風!”
江行舟凝神靜氣,
掌心之中才氣如霧,迅速凝聚成一枚寸長風刀,風刀急速旋刃,發出“嗤嗤~”聲響!
“呲~——!”
一道青白風芒如閃電般掠過,鎮紙石應聲斷成兩截,紫檀書案上赫然刻出深達寸許的刀痕。
...
屋外寒氣凜冽,呵氣成霜。
江行舟正凝神修煉,卻聽書房窗外的寒風中,青色竹林沙沙作響,傳來幾聲碾碎薄冰的腳步脆響聲。
他心頭一動,
推門望去,
卻見門外正有薛府的兩位嫡系子弟踏雪而至,前來邀他同去薛府私塾上課。
“江兄,縣試在即,今日可是裴夫子要對我等的字訣文術進行考校,不可去遲了!”
薛富年約十四五歲,滿臉笑意,熱情招呼道。
他身披大氅,一襲雪狼裘襖的銀毫泛著霜花,在日光下閃爍耀眼光芒,手中握著一柄湘妃竹摺扇,舉止透著豪門公子的氣度。
幼弟薛貴十二三歲,臉上略顯稚氣,腰間佩著鮫綃劍,劍穗上繫著的羊脂玉佩不住晃盪,行止之間,發出清脆撞擊聲。
江行舟和二人熟識多年,笑著拱手一禮,並肩往薛府私塾方向而去。
“兩位賢弟!不知夫子可會擇《聲律啟蒙》中的某字考校?”
“《聲律啟蒙》此書分上下兩卷,字字珠璣,猶如三十重天宮闕,八千顆星辰列宿。
去歲縣試,我江陰縣三千名蒙生因主考官選中‘笥'這個生僻的字訣,進行文術考核,竟險些全軍覆沒。
今歲的縣試,怕也是不容易過!
裴夫子為了讓我們私塾多考中幾個童生,也是操碎了心!”
薛富搖頭嘆氣,摺扇輕敲掌心。
江行舟微微頷首,心中也有些憂慮。
《聲律啟蒙》共八千字,看似簡單,卻包羅永珍。
雲雨、雷霆、花木、鳥獸、古人、器物...天文、地理,可以施展出數千種“單字訣”文術和“多字訣”文術衍生組合,虛實變化,神鬼莫測。
單字訣,無疑是文道修行至關重要的基石。
單字訣若是不過關,更勿論後面難度更高的成語、詩、詞、賦、文章了。
三人踏過府中青竹廊,雪中徐行。
片刻功夫,薛府私塾的輪廓已在不遠處若隱若現。
飛簷斗拱上落滿了積雪,硃紅漆色銅門在一片銀白皚皚中,若火焰般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