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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舟悠悠然從小道童手裡拿了個烤紅薯,慢條斯理地吃著:“本來呢,看在大家一場緣法,我就不追究你們私佔地皮的事了,一起住也沒什麼……既然諸位急不可待地趕我走,那不好意思,出門左轉,斜坡下山,那邊才是你們的地方。慢走不送。”
柳煙兒怒道:“就算地是你的,房子也是我們蓋的,憑什麼讓我們走!”
“哦?”陸行舟失笑:“私佔他人地皮蓋的房子,你猜本朝律法保不保護?”
眾人都看盛元瑤,盛元瑤面無表情。
看她模樣,恐怕律法還真站陸行舟那邊,便是拆了他們房子也白拆。柳擎蒼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向你買,開個價吧。”
“現在你們知道我駐留在此是因為什麼了?”陸行舟笑笑:“其實我建議柳小姐改個名字叫如煙,那位格就提起來了,普信些就比較正常。”
柳煙兒一個字沒聽懂,有些茫然。
陸行舟總算說了人話:“所以這是我家,不賣。”
“你!”
“咳。”盛元瑤終於還是說了句公道話:“那個,你拆了房子都沒什麼好說,但也不能直接佔了當你家……此事本統領既然遇上了,便調解一二,諸位還是協商為好。”
陸行舟幽怨地看了盛元瑤一眼,盛元瑤偏過腦袋。
怪不得說看狗都深情。
這一眼看過來竟給人一種大家關係很密切、不站他一邊挺對不起他的感覺,看得人心中砰砰的……可咱們什麼關係啊,我是來查你案子的好不好!
都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長得好看真犯規。
柳擎蒼終於道:“還是盛統領公道。行舟,這地契我們按市價翻倍購買,不會讓你吃虧,你看如何?”
陸行舟似笑非笑:“五倍。而且我要的是等價靈石,不要金銀俗物。”
柳擎蒼大怒:“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陸行舟淡淡道:“希望柳幫主明白一件事……是你們需求此地,而不是我需求房子。要不是給盛統領面子,我大可拆了這裡重新蓋個道觀,有什麼可跟你協商的?”
柳家父女氣得臉皮都漲紫了。
其實市價五倍的話,丹霞幫也掏得起。只不過仔細算算,好像陸行舟這半年來為丹霞幫賺的錢,要被一分不少地全部收回。
一朝回到沒有陸行舟的時候。
他是算好的?連同盛元瑤莫名出現在這裡,都是一環麼?
柳擎蒼心中泛起寒意,又看了看神色難看的白馳。
現在不比當初從無到有。丹霞幫的丹師學徒們已經被陸行舟帶起來了,從撿藥到配比到煉製到質檢分類整個體系建立完善,丹方俱在,又有了比陸行舟煉丹手段更強的白馳,要把錢重新賺回來也是很快的事。還不如真出點血把地盤買下來,免去多少囉嗦。
想到這裡,柳擎蒼斷然道:“五倍就五倍。拿了錢快滾!”
“不急。”陸行舟笑眯眯道:“還有個賠償要跟柳幫主談談。”
這世道可不興什麼離職補償,柳擎蒼氣得聲音都在發顫:“還有什麼名堂?”
陸行舟悠悠道:“柳幫主未經許可強行推倒了我的道觀,用以搭建幫派駐地……我那道觀所用可都是上好的木料,觀內還有一些寄託情思的舊物,對陸某價值不可估量……”
柳擎蒼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差點話都說不出來。那道觀本地人都知道,早就衰朽不堪,一錢不值,可這會兒怎麼證明?尤其所謂舊物,還不是由他說什麼是什麼!
“噗……”盛元瑤還忍得住,倒是她下屬的大漢忍不住笑出了聲。
過橋抽板,該當此報,看得人挺爽的。
他們也忘了,自己是來查陸行舟殺人嫌疑的。
陸行舟悠悠道:“我的要求也不高……貴幫還沒大舉入駐此山的時候就已經叫丹霞幫了,是因為原駐地就在山外不遠對吧?嗯……和霍家老宅毗鄰。那地方不大,靈氣稀薄,年久失修,不算值錢,便交換給我如何?”
又是霍家……盛元瑤心中一動,狐疑地在陸行舟臉上打量許久,陸行舟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特別。
…………
柳擎蒼答應了這個賠償。
丹霞幫原本是個小幫派,幫派原駐地也就容納幾百人。更兼年久失修,屋樑都蛀了,一副隨時要塌的模樣,本來就打算處理掉。既然能用這個打發陸行舟,他也省得多囉嗦,交換立刻成立。
把靈石和新地契塞進戒指裡,小道童推著輪椅,師徒倆在柳家父女要殺人的眼神中笑眯眯地離開了丹霞幫,徒留一地的紅薯皮。
回望了一眼柳家父女的表情,兩個人都像快裂開一樣,頭上都在冒煙。
陸行舟耳內傳來柳擎蒼的傳音:“不要以為盛元瑤能永遠護著你!本座很快就會讓你知道今天這出的下場!”
陸行舟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小道童也轉頭笑嘻嘻地衝他們做了個鬼臉,推著輪椅揚長而去,毫不在意。
由始至終,陸行舟甚至都沒看過白馳一眼。
盛元瑤對這師徒倆一肚子好奇,她甚至覺得陸行舟的根本目標就是那所謂年久失修的老宅。她很想跟上去問幾句,卻只能先按捺著性子查案。
案件還真沒什麼可查,昨天未時陸行舟確確實實已經回山,沿途無數丹霞幫弟子親眼目睹。柳家父女沒能預先交待,想陷害他一把都做不到。
盛元瑤有點憋氣,感覺自己此來就純粹是為了替陸行舟撐個腰似的,被借勢借了個完完整整……要是沒有自己杵在這,陸行舟有地契有什麼用,早就被埋山裡了,修行之世、幫會爭鬥,誰跟你講律法?
但無論怎麼看這也只是個巧合,不可能是他計劃好的吧……天知道柳家父女什麼時候來趕他走,時間怎麼可能掐得如此恰到好處?
可又總下意識覺得不對,尤其陸行舟索要幫會老宅又是與霍家毗鄰,總感覺這裡很有貓膩。盛元瑤都懶得在丹霞幫裡多查多問了,交待兩個下屬繼續取證,自己急匆匆趕下山去追陸行舟。
一路追到山腳卻都不見人,一個小道童推輪椅有這麼快嗎?
盛元瑤心中納悶,試著往丹霞幫原駐地方向追了過去。
快到霍家老宅的路口,盛元瑤心中猛地一跳,瞪大了眼睛。
所謂“失蹤”了的霍老管家踉踉蹌蹌地出現在路口,渾身破爛,滿是傷痕,已經乾涸的血跡遍佈身軀,看著猙獰可怖。
口中瘋瘋癲癲地叫喊:“是他,他回來了,來索命了!”
立刻有守在此地的鎮魔司下屬圍了上去,把他控制起來:“你說誰回來了?”
霍老管家眼神迷茫地想了一下,卻似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又痛苦地捂著額頭,奮力掙扎:“不是我,當年不是我殺的你!你去找太師!”
這是徹底瘋了。
鎮魔司下屬頭疼地抬頭,求助地看向路口皺眉靜立的盛元瑤。
盛元瑤轉身進屋,取了紙筆現場作畫,唰唰畫了一副陸行舟的畫像,惟妙惟肖:“你說回來的人,是他嗎?”
霍老管家迷茫地看了半晌,卻只是喃喃自語:“不是我,不是我……”
如果兇手真是陸行舟,這畫像必然會更加刺激霍老管家,可這表現又著實不像。盛元瑤頭疼得要死,只得吩咐左右:“先好生看押,請人治療。分派人手問問周邊老人,早些年霍家到底出過什麼大事,得罪過什麼人?”
之前以為是普通兇案,倒還好說。可現在似乎涉及了霍家往事,這就麻煩了。
霍家可不是普通家庭,霍老太爺當朝太師,現任家主一等封侯,這種世家顯貴的舊事是能隨便探的?
本打算破了案再去信告知京城,現在不行了。盛元瑤提筆寫了封信吩咐人送往京師霍家,抬頭看看窗外漸斜的落日,心中還是浮起了陸行舟的身影。
總覺得這件事的線索還是可以往他身上找找……便是不能,也可以讓他給霍老管家治治瘋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