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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和田孜紮紮實實地過了個好年。
運勢已經低到了谷底,腳落在地面上反而不驚惶了。
他們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張羅美食,拾掇院子,親親熱熱去超市大采購,擠在人潮裡看花燈,甘之若飴。
人間煙火,最撫慰凡人心。
回來的路上何川十塊錢給田孜買了個發光的兔子耳朵髮箍,田孜美滋滋地戴上,搖頭晃腦,很得意的樣子。
何川沒忍住,勾著她的脖子親了一口,田孜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多人看著呢!”
“看也白看,我親自己的老婆還得他們批准?”
何川滿不在乎,他那點子猖狂勁兒還在。
過了大年初五田孜就上班了,何川也開始忙碌起來,不知道在忙什麼,起早貪黑的,有一天突然開了輛破面包車回來。
田孜五味陳雜就看他拉開車門樂呵呵地跳了下來,暮色中一口大白牙閃閃發亮,還是那樣地英俊。
何川用她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沒頭沒尾地說:事情有點眉目了。
“那就好!”田孜並不追問,端了一碗打滷麵出來,說:“今天我加班回來晚了,湊合吃點。”
何川順手接過來,三口兩口就扒拉完了,然後一頭紮在了電腦上,不知在搗鼓什麼。
夜深了,電腦螢幕的微光打在他專注凝重的臉上,黑的眉毛,高的鼻樑,緊抿的唇,忙碌的他自有一份別樣的魅力,依然讓田孜心折。
她倒了一杯茶端過去,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何川並沒有抬頭,拉起她的手飛快地吻了下,說:“今天我得熬夜,你先睡!”
田孜不肯,也不說話,就在他後背磨蹭,何川心癢癢的,照她屁股上抓了一把,又虎起臉:“快睡,別耽誤老爺們幹正事!”
田孜挺吃他這一套的,哼哼唧唧地去睡了。
有一天朱浩寧問她何川的情況,皺著眉頭說:“現在他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公司也不來,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田孜含含糊糊地說:“咳,他還沒緩過來,自己和自己瞎較勁呢,甭理他!”
一副家長護短的架勢。
朱浩寧問:“他到底忙啥事業呢,這麼神秘?”
田孜被問倒了,說:“我還真不知道,反正都是些小打小鬧,隨他,只當體驗生活了!”
“是嗎~?”
朱浩寧聲音拉得長長的,將信將疑地上下打量她,一副小兩口合夥瞞他的樣子。
他說:“他那本事,該到大江大河裡撲騰才對,說起就起來了,鬧那些零哩巴碎的東西,可惜了了。”
田孜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何川缺的不是能力,也不是機會,他缺的是人生的方向和信仰。
這一跤徹底把他摔懵了,他首次對自己生來就擁有且習以為常的東西,對自己三十餘年的行事規則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開始生出新的觸角,去試探體驗人生其它的可能。
這個過程是痛苦也是愉悅的,他逐漸褪去了傲慢和浮躁,真正成熟起來,身段也變得柔軟。
其實,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強大。
騎著丁零當啷的破腳踏車載著田孜吹風,吃十塊錢一份兒的街頭小吃,幹完活後從額頭滑落的汗珠,都讓他咂摸出人生的甜來。
別人可憐唏噓他貴公子落難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幸運。
田孜看不到這些複雜微妙的變化,只是在內心最隱秘的地方暗自僥倖——何川跌了這個跟頭後她才覺得他是屬於自己的。
以前的何川情話講得再甜蜜,行動再有誠意她都惴惴不安,這個不安一方面因為她自己缺乏安全感,一方面來自女人的直覺。
何川身邊誘惑太多,誘惑多了就很難有寬容和耐心,他當下對自己的感情自然是真的,她從不懷疑這點,但她不知道這熱情和新鮮感能持續多久,說不準哪一天,他說走就走了。
所以她越心動就越膽戰心驚,整個人是撕裂的。
有時候她想: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裡,香港的淪陷成全了白流蘇,何川這個跟頭是不是老天有意成全她的?
她為此迸發出母性和力量,在為他奔波周旋的過程中愈發堅定她是有資格有能力獲得愛,保衛愛的,這個領悟讓她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所以看似落魄寒酸的新生活並沒有嚇退他們,反倒如同無形的膠水,把他們牢牢粘在一起,讓他們前所未有地親密和默契。
當然這話不能多說,說多了別人會覺得他們在強顏歡笑,他們也不願意說,生活嘛,說到底是自己在過,要那麼多不相干的認同和理解幹嘛?
這天何川突然問:“咱們手上還有多少錢?”
田孜開啟手機銀行給他看,德寧外貿過年時的分紅微薄,現在還有兩萬多。
何川撓撓頭皮,明顯是不夠。
田孜體貼入微:“是不是要進貨啊?我這裡還有點兒。”
他跑了很久市場,一門心思要做跨境電商。
“不用,我有辦法!”
何川再落魄也沒到花女人錢的地步。
隔天他就拿回來一筆錢,當了他爺爺留下的兩幅畫。
錢是到手了,他表情卻有些低落,到底做了數典賣宗的不肖子孫。
田孜安慰他:“又沒有當死,賺了錢馬上贖回來就是了。”
“也對!”
何川振作起精神,搓搓臉出去了。
他小試牛刀,做的是中國傳統手工藝品的出口,進了八萬塊錢的貨,最後收回來13萬。
田孜簡直難以置信,他一個門外漢人居然把這件事搗鼓成了?!
何川矜持而自得地笑,“刷”地拉開手提包的拉鍊,把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粉紅色鈔票全倒了出來,很豪邁的樣子。
以前這點兒錢還不夠他給女伴買個好包的,可現在不同了,每一張鈔票上都沾著他的血汗,每一張都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成就感和喜悅。
他現在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幸運,還以為自己做生意多有天分呢,其實錢生錢是最便捷的。
白手起家的殘酷和壓力他是第一次體會到,卻越戰越勇。
他財大氣粗把一堆錢往田孜面前一推,說:“拿去花!”
他終於知道暴發戶為什麼喜歡把現金全部提取出來了,那種紮實的豪橫的快樂太鮮活刺激了。
田孜抿著嘴笑,摸摸他冒著青黑胡茬的下巴,說:“我的男人這麼能幹呀!”
眼睛裡全都是星星。
何川非常受用,拉她到懷裡,親親她的頭頂,突然嘆氣:“現在才知道賺錢這麼不容易,看來註定我該跌這麼一個跟頭,以前太不惜福了!”
“去把爺爺的畫贖回來吧!”
田孜岔開話題。
何川沉吟了一下,說:“不急,後面還會有別的訂單,週轉開了再說。”
他又說:“祖宗的錢就是給後代救急用的,只要我爭氣,比把那兩幅畫擺在儲物間生灰招蟲有意義多了。”
“哎呦,這麼快就轉過彎兒了?”
田孜心中大感欣慰,他終於不那麼擰巴了。她趕緊表態:“我也不花,你拿去週轉,等你賺夠十萬了給我買個禮物!”
“什麼禮物?”
何川眼神一肅,認真了,田孜從沒主動索要過什麼東西。
田孜不說話了,在陽光中張開一隻手,手指纖細嬌嫩,根根都像蔥管一般。
她在他眼前晃晃,說:“戒指啊~,哼,臭流氓,光談戀愛不結婚!”
氣鼓鼓的樣子。
何川眸子一暗,心潮暗湧,卻輕描淡寫地說:“想嫁給我呀?那還得看看你以後的表現。”
田孜知道他在逗自己,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一翻身用後腦勺對著他。
何川去扳她的身體,柔聲哄道:“好歹讓我掙夠彩禮錢啊,不然怎麼和你父母交待?難道兩手空空地把人家的寶貝女兒娶回來啊?!”
“那有什麼?!都是繁文縟節,我不在乎!”
田孜說真的。
“可是我在乎!”何川也來真的。
空氣僵了一會兒,何川終是忍不住,伸出胳膊去摟她。
田孜不高興,像剛出水的魚一樣在他懷裡劇烈地撲稜著。
何川發狠,把她緊緊地箍在懷裡,嘴唇在她耳邊磨蹭,氣音如絲:“就這麼想當何太太?乖,我不是怕委屈你嘛?!”
硬漢柔情起來纏綿得可怕,他的吻雨點一樣落在田孜的耳側,鼻尖,唇角,吻得她漸漸軟化了。
她輕嘆:“你過慮了,我媽早就恨不得把我打包倒貼錢送過來了,至於我父親……”
她摸摸他稜角分明的臉,眼中都是柔情和感激:“…他簡直把你視為救命恩人!不是你,他們一家子還在泥坑裡打滾呢!這麼久了,這個“謝”字我一直沒說出口,因為不管怎麼說都覺得單薄了,你又何必這麼見外呢?”
什麼?何川臉上的笑凝固了,連身體都有些僵硬。
田孜並沒有發覺,她還沉浸在剛才蓬勃的情緒裡,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可靠男人,她往他脖頸處偎了偎,貪戀著那裡的一點兒溫熱。
溫存了好一會兒,何川突然問:“你們老家彩禮一般多少啊?”
“啊?”
田孜不知道這個話題怎麼又繞回來了,含糊說:“這個不一定啊,三萬五萬的有,十萬八萬的也有,哎,你咋老糾結這個啊?”
何川不說話,只是反覆摩挲著她的頭髮,彷彿在思量著什麼,終於,他下定了決心:“再幹一單,不,兩單,湊夠了十萬我就去提親。委屈是委屈你了,以後再補償也一樣,你說得對,咱們年紀都不小了。”
抽什麼風呢?
田孜坐起身來,驚訝地看著他:“怎麼一會兒一變,想一出是一出?!”
“咳,哥哥我剛才細端詳了下,發現你這小娘子細皮嫩肉怪動人的,萬一被人截胡了就不划算囉!”
何川笑眯眯地捏捏她的下巴,還是那副沒整形的浪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