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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沈三嫂,家醜不外揚,她怎麼能把這些東西明目張膽地宣揚出去!
衛信越想越是這個理,張口便喊了聲:“三嫂……”
沈雲西聽見衛信的聲音,眼皮子一跳,她抬起頭,警告地先堵住了他:“六弟,我也有個弟弟,不知道你見過沒有。”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其他人都摸不著頭腦,衛信卻是瞬間蔫了,神情萎頓不敢吱聲,把想說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他不能不顧及弟弟。
那幾個姨娘還在竊竊私語,錢姨娘正說道:“其實不只是我,好些人也都挺好奇的,三夫人到底是怎麼知道秦夫人和老爺婚前就私通的?這等隱秘,她是如何洞曉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錢姨娘的話叫衛信腦門兒一涼,同樣的疑問也一直盤旋在他的心裡,沈三嫂是從哪裡知道他弟弟順哥兒的?
一而再的,旁人不能言之於口,公之於眾的事,為什麼就單單能傳到她耳朵裡?
衛信不自禁地又往沈雲西看,沈雲西似有所覺,也看了過來,她皺起眉頭,眯著兩隻眼,表情似笑非笑格外古怪,彷彿一眼就將他所思所想都看透了。
衛信僵住身子,反射性地低下頭,他抓緊了拳頭,心中打鼓,騰地升起一股忌憚和前所未有的懼畏來。
他就說這個女人詭異邪門得很!她就像有妖邪手段一樣,什麼都知道!
對面的沈雲西根本沒注意到衛信,她皺了皺臉,又用指尖按揉了揉眼角,剛才吃炒花生,她搓花生皮兒的時候有很小的飛屑鑽進眼睛裡了,怪不舒服的。
荷珠看她擠眉眨眼的,眼淚都下來了,小聲嘀咕說:“小姐,看個書而已,至於感動得都哭了嗎?”
沈雲西:“……不是。”
旁邊傳來了一聲輕笑,衛邵不動聲色地望了望衛信,垂下眼來替她說道:“是有東西飛進眼裡了。”
沈雲西點頭。
荷珠看看衛邵,又看看她,恍然大悟,“嗐,那我給您吹吹,可不能亂揉眼睛的。”
..
去宮裡參加夜宴的一行人是戌時三刻許才回來的,秦蘭月到屋裡來時被人攙扶著,臉色很不好,五色絲織的誥命服都遮不住滿面的疲色和憔悴。
二夫人原齊芳跟在後面,她邊大步往裡,邊一甩帕子掐著聲道:“我真是倒了大黴了我,什麼樣的妯娌婆婆都能叫我遇上!”
錢姨娘笑了問:“去宮裡吃宴是天大的好事,又是年關頭的吉祥日子,二夫人怎麼還吃出一肚子氣來。”
聽到有人搭茬,二夫人原齊芳冷哼了聲,她父親是當朝御史,她也學了幾分家風本事,向來是個很敢說的,從不藏著掖著,
“還不是託母親父親、三弟妹和五妹的福,有的人做得精彩,有的人寫得精彩,哦還有的人腦子蠢得精彩,什麼話都敢往外說。拜他們所賜,咱們一家子全成京裡的笑話了,你今天是沒在那兒,我左臉被人家打,右臉被人家抽,從頭到尾受氣,可不就是吃了一肚子的氣嗎!”
二夫人拍拍自己的臉,白眼兒翻上了天。
做得精彩的安國公秦蘭月神色不明。
寫得精彩的沈雲西不緊不慢地合上了書。
只有腦子蠢得精彩的五姑娘衛芩瞬間炸毛,氣惱地站起來,大聲道:“關我什麼事,我不聰明我有什麼辦法,誰叫爹孃不把我生得聰明點兒!二嫂你個攪家精,就會嗶哩吧啦的,你少挑事來惹我!”
二夫人捂住嘴,哈了一聲,“你還蠢得理直氣壯,豈有此理!”
衛二爺扯了扯二夫人,“你就少說兩句吧。”
“夠了!”衛老夫人沉著臉,厲然喝聲,“鬧夠了沒有?”
老太太發怒,吵話的兩人忙都住了嘴。
沈雲西適時站起來,衝老夫人伏身說道:“是我的過錯,我不過一時興起胡亂寫了個話本子,沒想到外頭的人會攀扯到國公府上頭,更沒想到胡扯的情節還確有其事。這是始料未及的。”
秦蘭月目光沉沉,死死地看著她,沈雲西恍若未覺,繼續道:“前幾日見勢不對,我已經叫書鋪停止印賣了,希望這件事能到此為止。”
她主動站出來說話,雖聽得出來都是託詞,但似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衛老夫人表情略略好看了些。
老太太實在不想多提此事,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好是如此,舊歲將過,新的一年裡我不想在府裡再聽有半分。救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脩,修身齊家,你們哪一個做到了?”
眾人唯唯諾諾,靜聽訓斥,獨秦蘭月唰地站了起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不待衛老夫人出聲,就由綠芯扶著出了榮照堂去。
安國公也忙起身來,他笑著向老太太作揖說道:“母親,您體諒她年紀小,我去看看她。”說罷快步追了出去。
且不說秦蘭月和安國公這對老夫少妻又如何鬧了一場,這邊衛老夫人並沒有在意秦蘭月的失禮,她見還有些時辰才到子時,便叫下人取了葉子牌來,湊幾桌玩一玩打發時間。
沈雲西沒有參與,衛邵在府裡算半個隱形人,也沒去,兩人依舊坐在那裡看書,直到舊年在爆竹聲裡過去,迎來新歲,開始了慶明二十年。
..
年初二就是沈雲西回侍郎府的時候。
秦蘭月和安國公本來也該去的,但秦蘭月除夕夜宴受了不少擠兌,拉不下臉出門去,便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回去了。
初二一早,沈雲西就被竹珍荷珠從床上拔了起來,眼睛半睜半閉地任人打扮、用飯,然後哈欠連天地被推上馬車。
上了馬車卻發現衛邵早坐在裡面了,他今日穿的淺青色常服,玉冠別頂,正身危坐,氣色也不錯,端的是風神俊朗。
見了沈雲西,他喚了一聲“夫人”。
沈雲西在右側落座,馬車緩緩動了起來,衛邵提起瓷壺倒了兩杯熱茶,一杯推到沈雲西手邊,一杯自用了,又看他的書文去了。
沈雲西雖不渴,但見他特意倒了水,便也意思意思地抿了幾口。
半晌無話,沈雲西無事可幹,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沒睡安穩的緣故,頭昏沉沉的,她乾脆就在馬車上補起覺。
今日天氣好,長街大道上行人如織,小販的吆喝聲格外響亮,老巷子門口鏟開了積雪,擺著長條條的木板凳,上頭坐了不少曬太陽說話的老嫗老漢,幾個年幼的孩童裹著粽子一樣的冬裝在一團笑鬧,和各色聲調混合在一起,聽起來十分嘈雜。
衛邵將季五年呈遞上來的、有關於城郊莊子裡的調查書文放下,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將沈雲西喝剩下的半盞茶水潑到了車窗外頭去,又另倒了乾淨的茶水放回原位。
做完這些,他才抬起頭看向旁邊的沈雲西。
她已經昏睡了過去,兩隻手從紅色喜慶的斗篷下探出來,屈肘交疊趴在小几上,閉著雙目,臉頰發紅。
他在看到現在的沈雲西時,感覺很不同。
梁京才女的名頭實在響亮,沈雲西但凡有點兒動靜都傳得沸沸揚揚,聽得多了,他多少也知道對方的一些行為習慣。
對比如今,她變化太大了。
他原以為沈氏自城郊莊子回來後的性子轉變,和宮裡的太子有關。但他似乎猜錯了。
衛邵回憶近日府裡的風波和話本子裡的東西。
又想起上次以救命之恩叫人送去的莊玉言書畫,聽下人回稟說,她收到之後隨手就叫身邊婢女收起來了。
眾所周知沈才女對莊大家推崇備至,得到莊大家的真跡沒道理會如此冷淡的。
除非……
衛邵垂了垂眼簾,忖度思量了片刻,他手搭著帕子輕輕抬起她的下頜,又拂過耳後的頭髮,片刻後才收回手來。
不是易容。
衛邵眼眸微深。那果然是內中另有乾坤了。
他再次打量起面前這個是沈氏卻又不是沈氏的古怪女子。
似乎是因為裡頭的芯子換了,隱約連帶這具身體的外相也有了改變,不似以往大才女的知性雅秀,眼角眉梢反而帶了些年少的稚氣,像一朵安靜盛放的太陽花。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到此刻衛邵已經確信她和原來的沈才女不是同一個人了,那與宮裡的太子也就並無關聯,當日韓大夫之事應也是好心的巧合。
他低聲沉思:“是借屍還魂嗎?”那此等異怪又是否會危及大梁?
這個想法一出,他很快又否定了。
三分迷藥就能撂倒,尋常也並無激進害人之心,不像是個能呼風喚雨的惡鬼,看起來還不如尋常山匪有威脅性。但話雖如此,以保萬一,還是要小心監察。
衛邵思緒方歇,馬車慢悠悠地穿過一條接一條的長街,最終在侍郎府門前停了下來。
沈雲西也醒了過來,她下意識仰起了臉,睡意迷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了些,聲音有著剛起的纏綿,“你剛才是不是有說過什麼?我好像有聽見你在說話。”
衛邵一頓,笑說道:“我是說,多謝夫人上次救我性命。”
沈雲西捂住額頭,奇怪地眨了眨眼,“你上次不是謝過了嗎,為什麼又說這個?”
衛邵語意輕緩,“那不一樣。”上次是假意,這回是真心。
第11章
◎老臉青紅◎
沈雲西人還迷瞪瞪的,腦子理不大順溜了,她雙目半合地望著他,不明白有什麼不一樣的。
衛邵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轉移話題說道:“到侍郎府了。”
沈雲西被轉移了注意力,她發了一下愣,喝了半盞涼透的冷茶,待眼中清明瞭許多,才和衛邵下了馬車。
他二人剛一現身,就被一臉喜笑的管家迎進了府中。
侍郎府的宅邸規格和國公府自是沒得比,但勝在構造精巧,佈局費心,泉石林木,重閣亭軒,映襯之間別有意趣。
沈家人不多,到沈侍郎沈萬川這一代,與裕和郡主夫婦倆只得了沈雲西和沈南風一雙兒女,後院並無妾室和庶子女,偌大的府裡主人家就四個,伺候的下人自然相應的比京中其他人家少得多。大過年的比別處要冷清許多。
沈雲西一路走,將眼中所見之景和人物與原主腦海中的影像對應,又陌生又熟悉的矛盾充斥著感官,不知不覺間到了前院中堂。
“小姐,姑爺裡面走。”管家躬了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沈雲西輕輕呼了一口氣,在廊廡下稍站了站,與衛邵一併入內。
誰知一隻腳剛跨過門檻,迎面竟飛來個青瓷茶碗,和著茶湯揚灑在半空中,直擊過來。
幸得衛邵眼疾手快,將沈雲西往後頭拽了一把,才沒叫她落個狼狽下場。
沈雲西向衛邵謝了一聲,還沒做反應,堂中跪在地上身穿狐皮褂子的小孩兒已然唰地站起來,氣沖沖地衝上首的中年男人大喊:“爹,你太過分了,你幹什麼砸姐姐!”
中年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沈侍郎沈萬川。
沈侍郎年至不惑,穿的青袍衣,臉生得方正,兩筆濃眉,留了髭糶,看起來很是威嚴正氣,此刻他面色冷沉,看向沈雲西的兩隻眼卻是火騰騰的,顯見砸過來的茶碗並非意外,而是氣火之下的有意為之。
沈侍郎聽見小孩兒的話聲,一反身指著他厲喝:“叫你起來了嗎!”
小孩兒懼於父威,繃緊了臉,不情不願地又雙膝落地。
沈侍郎斥完幼子,看都不看一旁的衛邵,這個女婿壓根兒就不值得他費心思。
他徑直轉向沈雲西,冷聲道:“跪下!”
沈雲西腰背挺得筆直,“父親要罰我,總得有個理由。”
小孩兒沈南風悄悄挪到沈雲西旁邊,忙給她打眼色,低聲說道:“姐姐,瑜表姐剛才來告你的狀,說你在外頭寫話本子羞辱月表姐,爹把話本子看了,就惱成這樣了。”
沈雲西恍然,原是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