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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颳擦著臉,空氣中的煙味凌冽,吸進肺腑,明笙感覺到了一點點的痛意。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想勇敢承認是,想直言不諱他們的地下關係是時候結束了,但又深知一定結束不了,最後只能選擇沉默。
沉默很慫,但眼下,好像也最安全。
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我真的趕時間。”她很輕地發出請求,“我們可以走了嗎?”
傅西洲側首,眼裡的情緒複雜,到底沒有再為難她,發動機車疾馳入夜幕。
他們到時場面一度緊張,趙一清躲在一家門面很小的水果店裡,
正確地說,是怯生生站在體態臃腫的老闆娘身旁佯裝挑水果,老闆娘掌上託著個鳳梨,一把閃著鈍光的水果彎刀正在鳳梨上熟練動作。
手上如此動作,她一雙精明熠熠的眼睛卻是緊盯著正在假模假樣挑選水果的年輕男人,眼神凌厲到,彷彿下一刀就要把這年輕人當鳳梨給削了。
男人不過二十出頭,其貌不揚的路人長相,一雙賊兮兮的單皮眼最有個人特色。
因為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會那樣斜著眼瞟小姑娘。
“男人就跟這菠蘿一樣,你得削他,把他外面那身糙皮削平了,他才知道怎麼做個人。”
老闆娘颯爽開腔,趙一清聽出弦外之音,老闆娘把菠蘿熱情往她手裡塞:“來啊,姑娘你試試削這菠蘿。”
“我,我不會……”
“想要會還不簡單。”
老闆娘揮著彎刀,指著年輕男人意有所指道,“這就一個男人,你就把他的腦袋當成菠蘿,你削他!”
若是換成單純來店裡消費的顧客,聽到這種挑釁十足的話,怕早就一蹦三尺高,要去找老闆娘理論一二。
可這男人心裡有鬼,這一番恫嚇竟嚇得他放下手中的葡萄拔腿就走,幾乎是箭矢一般往門口衝。
結果正好碰上進門的明笙和傅西洲。
明笙在前,傅西洲緊隨其後,見男人直衝而來,他沉著臉將明笙拽到身後。
然後,或許是大少爺心情不爽,仗著身高體型與對方懸殊,身子一偏,主動撞了上去。
和對方慌不擇路的視線對上,他拽人胳膊不許他跑。
“哎。”他漫不經心找茬,“撞了人,不說道歉的嗎?”
見他不像善茬,男人連話都說不利索:“對,對不起……”
傅西洲手不鬆開,明擺著刁難:“聽不清。”
“可別讓這小子跑了。”
老闆娘氣勢洶洶插話進來,“我說我這幾天夜裡生意那麼冷清呢,敢情有人在這條街搞事。”
趙一清這會兒不慫了,大著膽子指控:“這人有問題!他一直跟著我!”
“有問題就報警!”老闆娘二話不說抄起手機。
“報警”二字十足刺激神經,一手被鉗制的男人,另一隻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利刃,喪心病狂往堵在門口的傅西洲揮去。
傅西洲反應及時,帶著明笙往身側閃避,可距離太近,森寒刀鋒還是在瞬息之間劃破了他的手臂面板。
這一系列變故來得太快,等明笙反應過來,傅西洲已奪下刀憤怒出拳,拳頭重重砸過去。
這人不堪一擊地倒在了水果架上,水果紛紛落地,汁液踩了一地。
“找死嗎?想捅死誰?”
傅西洲還不消氣,出手悍然捏住他脖頸,像捏著一隻渺小的螞蟻:“不如,你自己先嚐嘗被揍死的滋味?”
拳頭兇狠砸下來,一拳過後又是更加兇猛的一拳,男人倒地,被砸得只能悶哼。
明笙看到傅西洲手臂上的血跡,那抹鮮紅順著他的手臂線條蜿蜒向下,她頓時心驚肉跳。
她從沒見過他掛彩。
而唯一的寶貝兒子受傷,足以讓傅西洲的媽媽徐茵發瘋抓狂。
“不要打了……”
生怕他真的會把人打死,她急促奔上前,用身體阻攔他接下來的動作,“我們報警!讓警察來抓他。”
傅西洲停下來,目光深幽盯著她。
“你流血了。”明笙聲線發顫,捧著他受傷的手不知所措。
傷口太猙獰了,竟有好幾厘米長,且口子不淺,此刻正不斷往外流血,鮮血很快流到她手上。
指尖上觸目驚心的紅色,足夠令人眼皮亂跳。
剛才她一直被傅西洲護在身後,毫髮無傷,卻嚇得面無血色。
相比起來,反而是傅西洲鎮定許多,翻轉手臂,瞥了眼傷口,連眉峰都沒動一下。
“心疼我了?”
他半真半假問,語調看似輕鬆,深邃的眼卻不放過明笙臉上任何微動。
明笙小心翼翼:“你媽媽知道就不好了……”
事實證明,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傅西洲眼底因她那句關心而起的溫度盡數褪去,望著她那張如履薄冰的臉,目光猶如淬了冰。
他平白無故挨這一刀,可不是為了聽這句話的。
“這麼擔心我家徐女士生氣。”
他怒極反笑,言語間帶著隱晦惡意,“那你先提前想好怎麼跟她解釋。”
明笙原本氣色不佳的臉頓時血色全無。
作為備受關注的豪門三代,傅西洲一直生活在媒體的長槍短炮之下,徐茵愛面子,對家族緋聞令容忍,三不五時敲打兒子,不要降格去結交些亂七八糟的人。
尤其是異性,傅西洲還沒有大學畢業,她就已經開始物色未來兒媳人選,平日藉著聚會介紹給兒子的同齡女孩,都是家世品貌相當。
強勢如她,是絕不會容許兒子和家中司機的女兒有私情的。
明笙知道傅西洲很瘋。
但萬萬沒想到他會瘋到這地步,他是打算主動將他們倆的關係捅到他媽那裡嗎?
她明顯被嚇到了,嗓音帶顫:“你是認真的嗎?”
其實這段上不得檯面的關係,不僅她諱莫如深不敢叫人發現,傅西洲亦然。
他們幽會三年的房子,是他用自己的錢,以李京爾的名義購入,他的父母全然不知他還有這麼一處住所。
傅西洲喜歡她這幅嚇得不輕的表情,走近她,看著她的眼睛:“我做哪件事不認真?”
明笙怔怔。
這段畸形的關係,傅西洲頂多挨一頓罵,最後要承擔後果的只有她和她的家庭,想到這點,她的胸腔就被焦慮佔據。
“啞巴了?”
男人尾音上挑,明笙抬眸,對上他壓迫感十足的眼睛。
傅西洲垂著的手臂正在滴血,血滴在地板上,暈開一團,他卻完全視而不見。
明笙知道他在等什麼,他在等她開口求他。
唇瓣難堪地動了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做不到。
最後,瞥到地上觸目驚心的血滴,低著眉眼請求:“你還是……先去醫院處理傷口吧。”
沒有從這張唇形美好的嘴裡聽到想聽的,傅西洲面沉如水。
剛才出拳教訓人的手抬起,輕描淡寫拍拍她早已蒼白的小臉,幽幽的語氣裡帶了幾分自然流露的寵溺。
“你啊,還不如做個啞巴。”
警察很快到來,調取了水果店的影片記錄,配合調查結束後,等傅西洲和明笙從醫院急診室出來,時間已過十一點。
醫院門口。
晚風微涼如水,明笙攏了攏肩上的寬大外套,睨了一眼前方肩寬腿長的男人。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又是一道難題。
這個時間點,宿舍已經關門了,宿管員阿姨對女生夜歸管得尤其嚴,晚歸的女生就算把玻璃門啪得啪啪作響,她也不會出來開門。
今晚要睡哪裡?
擺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一個答案。
暮華里。
明笙不想再踏足那個地方。
她很清楚一旦進門,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整夜的衝撞,手腳痠軟無力,帶著沙啞的求饒。
最麻煩的是,每次結束過後,她總是搞不清楚,身體的滿足和精神上的痛苦,哪個更多一些。
這種撕扯感常常令她焦灼。
好似一腳跨進了一個走不出來的怪圈。
更奇怪的是。
人前冷冰冰的大少爺,又為什麼在那個只有他們倆的空間裡,每每欺負她後,又給予她“正被平等溫柔對待”的錯覺?
明笙心慌意亂。
反正,她很抗拒再經歷那種讓人茫然的撕扯。
傅西洲正在接電話,他傷口不淺,縫了六針,現在受傷的手臂位置綁了白色紗布,在這微涼的夜裡,顯出幾分與他身形違和的脆弱感。
跟他隔著距離,明笙又警覺地環視四周。
傅家繼承人受傷深夜出現在醫院,身邊有一妙齡女孩陪同,這條新聞足以上本城熱搜。
“我們出來時,體大籃球隊那幫人正經過,那個前鋒懟著我拍。”
“你去把影片處理了,處理的乾淨點。”
傅西洲言簡意賅跟電話那頭交代,言語中透出跟通話人多年的默契。
即便是大晚上被人偷拍,他波瀾不驚情緒穩定,早就不是第一次應付這種小麻煩。
明笙做他好幾年枕邊人,知道跟他通話的是李京爾。
志同道合一起長大的兄弟,如今事業上共同奮鬥的夥伴,很多事情傅西洲不方便出面,都是李京爾在替他清掃麻煩。
是真正到了戰場上可以背靠背的鐵哥們關係。
明笙在旁聽到了他的隻言片語,一陣緊張。
所以,她的臉也被拍到了嗎?
“上來。”
傅西洲跨上機車,將頭盔遞來,見她磨蹭不動,一直穩定的情緒終於出現一絲波動,“不想跟我回去?”
街邊光線微弱,人車被大片大片黑暗籠罩。
他一側下頜線凹陷融進了黑暗裡,使得原本俊朗立體的臉龐愈加冷肅。
明笙心絃繃緊。
傅西洲正盯著她,他在等她妥協。
像過去一樣,收起稜角,乖乖回到那處房子,繼續將這段見不得光的關係進行下去。
可是……
他會跟他媽媽攤牌嗎?
若今晚的事被捅出來,結局是兩家交惡,她全家被趕出門,還那不如她現在喊“停”?
明笙的腦子突然被衝動支配,“你今晚流了血,應該多休息,我在,會打擾你。”
傅西洲看著她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強表情,聽著她生分不少的客氣腔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回去休息。”他輕哂,“那你呢,打算睡大街去?”
明笙抿唇。
他知道她無處可去。
“這附近有家快捷酒店。”
她拒絕完,逃避似的飛快垂下眼皮,默了片刻後破釜沉舟道,“等你傷好了,找時間我們聊聊吧。”
傅西洲終於正眼瞧她。
月色下丁香般的女孩子,還是那副纖細柔弱很好欺負的模樣。
只是幾個月沒怎麼見面,那股唯唯諾諾的勁不見了,神情裡帶著一腔不知道哪裡來的孤勇,挺可笑。
這孤勇倒也熟悉,他見過,不過曇花一現,卻給他留下極深印象。
“也不是什麼會死人的傷。”
越是這種兩人激烈交鋒時刻,他越是懶懶散散不著調,只是眸光是冷的:“說吧,我現在就有時間。”
“我挺好奇的。”
他啟唇一笑,這笑卻不達眼底,分明就是冷笑,“你想跟我聊什麼呢?”